“你连杯牛奶都端不稳,还能干什么?”
张强的怒吼像冰锥扎进我耳膜时,温热的牛奶正顺着茶几边缘往下淌,在他刚熨好的西裤上洇出深色痕迹。我攥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对、对不起,我马上擦……”
话音未落,“哐当” 一声巨响震得我头皮发麻。他抓起茶几上那帧三亚婚纱照 —— 相框里我穿着白色婚纱笑得一脸傻气,头靠在他肩上,那时他刚升职做部门经理,西装袖口的名表在阳光下闪着光 —— 猛地往地上砸去。玻璃碎裂的脆响里,飞溅的碎片像锋利的牙齿,瞬间咬住了我的手背。
刺痛感炸开的瞬间,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苍白的手背上缀成一串红珠子,比照片里那捧红玫瑰还要鲜艳。我呆呆地看着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和牛奶渍混在一起,像幅诡异的抽象画。相框里的他还在笑着,现实里的他却喘着粗气,眼神里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整天在家待着,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没关系,” 我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知道你今天被客户投诉,心里不痛快……” 这句话像有魔力,他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些,转身摔上门进了书房。我蹲在满地狼藉里,碎片反射着冷光,照片上的笑脸被划得七零八落。
躲进卫生间时,手抖得连创可贴都撕不开包装。冰凉的水冲过伤口,血混着水流进排水口,我盯着镜子里那个眼眶发红的女人,反复对自己说:“他只是太累了,夫妻之间该互相体谅。” 最后把带血的创可贴塞进垃圾桶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把疼痛也一起埋葬。
那天之后,墙上的婚纱照换成了更小的尺寸,边角渐渐泛黄。手背上的浅疤在下雨前会隐隐作痛,像在提醒我那个血珠比玫瑰鲜艳的下午,和那句自欺欺人的 “没关系”。只是最近每次疼痛袭来,我不再只是蜷缩着忍耐,而是会悄悄攥紧拳头 —— 指甲陷进掌心的痛感,比旧疤更清醒。
玻璃碎裂的瞬间,我看见两个自己:一个在照片里笑着依赖他,一个在现实里攥紧拳头。原来有些伤口不是用来遗忘的,是用来让你看清,“没关系”三个字,从来不该对伤害你的人说。
现在闺蜜视频时,我不再刻意藏起手背。那道浅疤像枚沉默的勋章,提醒我血珠比玫瑰更鲜艳的真相,也提醒我:有些隐忍,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凌迟。
沉默的回音壁
拖把在瓷砖上拖出最后一道水痕时,我听见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张强推门进来,公文包 "咚" 地砸在鞋柜上,视线扫过地板就皱起眉:"地缝里还有灰。" 他弯腰用手指抠了下玄关的瓷砖缝,指甲缝里带出点灰白色的尘,"你今天到底干什么了?"
我攥着拖把杆的手紧了紧,塑料杆硌得掌心生疼。"早上送小宝去幼儿园,回来洗了三桶衣服,刚拖完地。" 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塌塌地没力气。张强把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羊绒衫领口蹭着脖子上的红痕 —— 那是上周他掐出来的,现在淡成了浅褐色,像片干枯的落叶。
"衣服洗了?" 他突然提高音量,几步走到阳台拉开晾衣绳,"你看看这衬衫领子!洗衣液都没冲干净!我明天穿什么见客户?" 衣架被他扯得哐当响,晾好的内衣掉在地上,蕾丝边沾了灰。我蹲下去捡,手指触到冰凉的瓷砖,想起昨天半夜他摔碎的碗碟。不过是清蒸鱼咸了点,他就把整盘菜扫到地上,瓷片溅到我脚踝,划出道血口子。我没敢吭声,默默用创可贴盖住,早上送小宝上学时还特意穿了长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