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救赎
九月的江城依旧炎热，柏油马路被烈日烤得发软，空气里浮动着樟树和栀子花最后一丝残香。
下午四点半，实验小学门口挤满了等待放学的家长。女人们摇着扇子，男人们擦着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扇紧闭的铁门上。
齐钰站在人群最外围，瘦小的身子几乎被大人的身影完全遮挡。他比同龄人矮半个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书包肩带因为长期单肩斜挎已经有些变形。
“叮铃铃——”
放学铃声响起，铁门缓缓打开。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欢呼着扑向各自的家长。
“妈妈！我今天数学考了满分！”
“奶奶，我要吃冰淇淋！”
“爸爸，快看老师奖励我的小红花！”
齐钰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同学们被一个个接走。他没有期待任何人会来接他——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奶奶腿脚不便，从不会来校门口等他。
他只是在等人群散去，然后独自走回两公里外的家。
“齐钰！”
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他下意识抬头，看见同班的秦怡正朝他这个方向跑来，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像只欢快的小鸟。
他心跳漏了一拍，几乎要抬起手回应这个呼唤。但下一秒，他看见秦怡越过他，扑进了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怀里。
“妈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加班吗？”
“想给我家宝贝一个惊喜呀。看，给你买了最喜欢的草莓味棒棒糖。”
齐钰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即迅速放下，插进裤兜。他低下头，快步离开这个让他尴尬的地方。
“齐钰！”贝瑶却注意到了他，在身后喊道，“明天美术课要带水彩笔，你别忘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胡乱点了点头，走得更快了。
走出校门不远，拐进一条小巷。这里是回家的近路，也是他每天必须小心通过的“危险地带”。
“哟，这不是齐钰吗？”
“今天怎么一个人？没跟你那漂亮的‘小媳妇’一起走？”
三个高年级男生堵在巷子中间，为首的叫王志强，是六年级出了名的小霸王。他们经常在这里堵截低年级学生，索要零花钱或者单纯找乐子。
齐钰想绕过去，却被他们围住了。
“今天带钱了吗？”王志强推了齐钰的一把。
齐钰踉跄一步，沉默地摇摇头。
“搜他书包！”
另外两个男生抢过齐钰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课本、作业本、铅笔盒散落一地，铅笔盒摔开了，铅笔和橡皮滚到墙角。
“真穷酸，一分钱都没有。”一个男生踢了踢地上的书本。
王志强似乎觉得无趣，目光落在齐钰的腿上，露出恶意的笑容：“听说你妈不要你了，是因为你这条瘸腿吗？”
齐钰猛地抬头，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情绪。他紧握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怎么？不服气？走两步看看啊，让我们看看瘸子怎么走路。”王志强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巷口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我已经告诉保安叔叔了，他马上就来！”
是秦怡。她双手叉腰，虽然个子小小的，却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