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许烬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沈柠这边,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然后,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沈柠?哦,那个乖学生啊……太久远了,早忘了。”

“早忘了。”

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针,扎进沈柠的心口。十年的耿耿于怀,十年的意难平,原来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维持着最后的风度,微笑着起身,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包厢。

酒店外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她强撑的平静。她快步走着,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甚至有些踉跄的脚步声,带着明显的酒意。

“沈柠!” 是他沙哑的声音。

沈柠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追到她面前,呼吸有些重,酒气扑面而来。十年光阴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但此刻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却和少年时一样激烈。

“忘了?”沈柠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忘了很好,许烬,我们早就两清了。”

“两清?”许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红着眼眶笑了出来,笑声里满是悲凉。他死死地盯着她,突然伸出右手,那只好看的、曾经为她打架断过指的手,此刻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刺眼的钻戒。他用左手粗暴地、近乎自虐地撕扯着右手的手套——那竟然是一只做工逼真的假肢!

假肢被扯下,露出的并非完整的皮肤,而是布满狰狞的、交错凸起的疤痕,蜿蜒盘踞在整个手背和小臂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可怖。

沈柠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许烬将那只布满伤痕的手臂猛地递到她眼前,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看清楚!沈柠!你他妈看清楚了!”

沈柠的视线模糊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就在那片模糊中,她看清了——那些深浅不一、扭曲盘踞的疤痕,并非杂乱无章。它们被刻意地、痛苦地排列组合,清晰地构成了两个字——那是她的名字。

「沈柠」。

雨水似乎又下了起来,冰凉地打在脸上,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时空仿佛在这一刻交错,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他把校服披在她头上的雨天。

他只是看着她,眼眶红得厉害,那双曾经桀骜不驯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痛楚和十年积压的、无处安放的委屈。

周围车流如织,霓虹闪烁,世界依旧喧嚣。

可他们之间,只剩下沉默,和那场迟到了十年的、震耳欲聋的暴雨。

2

空气仿佛凝固了。酒店门口霓虹的光影在许烬狰狞的手臂疤痕上明明灭灭,像是一场无声的控诉。雨水混合着沈柠脸上的泪水,咸涩难辨。她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字——她的名字,以一种如此残酷、如此疼痛的方式,烙印在他的皮肤上,深入骨髓。

十年筑起的心墙,在那片扭曲的疤痕面前,轰然倒塌。不是“早忘了”,是刻骨铭心,是日夜折磨。

“为什么……”沈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听不见。她想问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当年不解释,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记住,又为什么要在十年后,用一句轻飘飘的“忘了”来刺伤她,再用这血淋淋的真相将她彻底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