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峥没起身,反而指了指桌边的空位:“坐。听说你教了不少女童识字,还敢跟秀才辩论?”
这话问得突然,范云心里更警惕了:“民女只是教孩子们认些字,不敢谈辩论。”
“别装了,” 齐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前儿有人跟我说,范家的大小姐,不仅熟读史书,还敢说‘女子也能当差’的话。怎么,现在不敢认了?”
范云的指尖冰凉。这话她确实跟阿桃她们说过,可怎么会传到齐峥耳朵里?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齐峥的眼睛 —— 那眼神里根本没有醉意,反而亮得吓人,像是在试探什么。
“城主大人,” 她挺直脊背,“民女以为,识字不是男子的专利。女子若是懂书识字,既能相夫教子,也能帮着打理家事,这有什么不对?”
齐峥忽然笑了,拍着桌子:“说得好!那你觉得,女子能不能当官?”
旁边的两个官员脸色变了,忙劝道:“城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开国律里 ——”
“闭嘴!” 齐峥瞪了他们一眼,又看向范云,“我问的是你。”
范云攥紧了裙摆,心跳得飞快。她知道这话要是说错了,不仅自己要遭殃,连阿桃她们都可能受牵连。可看着齐峥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范家的人,不能丢了风骨。”
“民女以为,” 她一字一句地说,“当官看的是能力,不是性别。若是女子有治国之才,为何不能当差?当年太祖打天下时,夫人还曾带兵守城呢!”
这话一出,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那两个官员脸都白了,齐峥却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比范云高出一个头,身上的酒气扑过来,可眼神却格外清明。
“好一个‘看的是能力’,” 他忽然压低声音,“范先生,明天开始,你就来城主府抄书吧。不过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范云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齐峥已经转身回到赌桌前,又拿起了骰子:“接着玩!刚才是谁赢了来着?”
走出城主府的时候,夕阳已经落了。
第二天天刚亮,范云就带着笔墨去了城主府。
仆役把她领到一间偏房,里面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案,案上堆着半尺高的公文。
“范先生,您就在这儿抄吧,” 仆役放下一壶茶,“中午会有人给您送午饭,天黑前抄完这些就行。”
范云坐下翻看公文,越看越心惊。这些根本不是普通的公文,而是关于九城粮草、兵力的统计册,还有几封密信,写着 “北境流民异动”“西城门守卫懈怠” 之类的话。
她忽然明白过来,齐峥让她抄这些,根本不是因为她字写得好,而是在试探她 —— 试探她能不能守住秘密,能不能看懂这些背后的门道。
她定了定神,拿起笔开始抄写。字迹一笔一划,工工整整,遇到涉及机密的地方,连一个墨点都不敢错。
中午送饭来的是个小丫鬟,名叫春桃,看着只有十五六岁,说话却很机灵:“范先生,您抄得真快。城主说了,您要是累了,就歇会儿再抄。”
“多谢城主关心。” 范云停下笔,“请问春桃姑娘,城主平日里都在府里做什么?”
春桃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还能做什么?要么喝酒,要么赌钱,有时候还会把舞姬叫到府里来。不过……” 她顿了顿,“我总觉得城主是装的。上次我路过书房,听见他跟参军大人说‘北境要提前准备’,声音可严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