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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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笔尖悬在奏折上方,血珠子似的红墨滴下来,在「余画龙」三个字上晕开一片。我下意识咬住笔杆,檀木的苦味在舌尖漫开。

「李大人连批奏章都要见血?」

声音从背后贴上来,凉得像块玉。余画龙的手指突然压在我正在批改的折子上,袖口暗纹擦过我手背——那龙鳞绣得真精细,刮得人皮肤发痒。

我猛地抽回手。笔尖在折子上划出长长一道红痕,像给「结党营私」四个字判了斩立决。

「余尚书擅闯御书房?」

「圣上宣召。」他眼角弯了弯,腰间半块玉佩晃得人眼晕,「倒是李大人,咬笔杆的毛病该改改了。」

门外传来福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小太监瘸着腿进来,眼睛却往余画龙袖口瞟。我踹翻脚凳制造声响,福安立刻垂下眼皮,递上刚温好的手炉。

「王丞相递了十二道折子。」我故意提高声量,「都说余尚书私调北疆驻军。」

余画龙突然俯身,龙鳞暗纹扫过案上奏折。他呼吸喷在我耳后:「那李大人信么?」

桂花香毫无预兆地飘进来。余府老管家提着食盒在殿外探头,被侍卫拦着还直嚷嚷:「大人,您最爱的桂花糕......」

梆子敲过三更时,宫墙外突然响起哨箭声。我正抄近路往值房走,暗处飞来一支箭钉在廊柱上,箭尾缠着长公主府的绶带。

「小心!」

余画龙不知从哪冒出来,拽着我滚进偏殿。箭矢追着后背钉进门板,他闷哼一声,左肩瞬间洇开暗色。我摸到满手黏腻,他反倒笑了:「原来李大人的手这么暖。」

殿外杀声渐近,福安瘸着腿撞开门,手里钢刀还在滴血。我看清他握刀的姿势——是先帝影卫才有的反手刀。

「主子,王丞相的人围了乾清宫!」

余画龙突然撕开朝服下摆。染血的布料下露出腰间淤青,形状恰是那半块玉佩的缺口。我心头突地一跳。

「李春丽。」他第一次直呼我全名,同时扯出袖中叠得整齐的奏折副本 —— 最上面那本,「结党营私」四字旁有我咬笔杆留下的齿痕,页角还压着他玉佩缺角的浅印,「你批的每道折子,我书房都有副本。」

更声混着喊杀声传来时,圣旨到了。

传旨太监抖得像筛糠,念到「赐婚」二字时,余画龙突然攥紧我手,指腹按在我虎口 —— 那里还留着批奏折时握笔的茧,「温的血,总比冷的圣旨暖。」

2

红烛烧到喜帐流苏时爆了个灯花。我盯着铜镜里满头珠翠的自己,盖头早被金钗挑开甩在地上。

「交易就该有交易的样子。」余画龙倚着雕花柱冷笑,腰间玉佩缺角硌在我陪嫁的紫檀箱上,「李大人想要北疆兵权,我要的不过是...」

我抓起妆台上的鎏金匕首。刀鞘上先帝刻的缠枝纹刮疼了掌心。

「滚出去。」

他真走了,带起的风却吹得合卺酒微微晃荡。酒液沾湿袖口龙鳞暗纹时,我听见外间传来窸窣声。

三更梆子响过第二遍,我赤脚拨开珠帘。余画龙蜷在外间美人榻上,朝服都没换,伤口渗出的血把锦缎染得更暗。月光照见他紧攥的左手——指缝里露出半截黄绢,看纹路像是...圣旨?

「主子!」福安的声音从窗根底下飘进来,瘸腿走路特有的轻重节奏,「长公主的死士摸进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