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刘婶一把抓过钱,又掂量了一下那枚小小的金戒指,撇撇嘴:“这点玩意够干嘛的?最多再宽你半个月!到时候再拿不出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她狠狠瞪我一眼,这才带着儿子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腿一软,靠在门板上。戒指没了,工资也没了,下周吃饭都成问题。但好歹,又争取了半个月时间。

第二天我去博物馆,脸色肯定不好看。顾云深瞥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材料库的方向。

我赶紧去找老吴要了点做旧的金箔线。

碾碎金箔线是个细致活,劲大了就成粉,劲小了又剥离不开。我试了好几次,才找到窍门,把极细的金箔碎屑混进调好的丝线里。

对着光一看,果然,那灰扑扑的颜色里透出一点极细微的黯金光泽,和古画上残存的线几乎一模一样!

我强压下激动,小心地开始补绣那几根松针。针尖要稳,力道要匀,不能破坏原本脆弱的画绢。我憋着气,眼睛都不敢眨。

顾云深中途过来看了一眼,没说话,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直到下班,我才补好一小片。顾云深走过来,拿着放大镜仔细看了半天,又对比原画。

“嗯。”他就说了这么一个字。

但我看见他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我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这关,我好像过了!

接下来几天,我埋头苦干。修复组的人看我真的有点本事,态度稍微好了点,但也只是不冷不热。

顾云深还是那样,话少,要求高,但偶尔会指点我一两句,虽然语气总是硬邦邦的。

我发现他这个人虽然冷,但专业上极其认真,甚至有点强迫症。他对古画的热爱是发自内心的。这点让我对他改观了一点。

周五下午,我正在修补童子衣襟上最难的一片破损,需要一种特殊的“网绣”技法。我试了几次都不太对,纹理总是差一点。

顾云深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突然开口:“针脚再密半分,走线角度斜十五度。”

我愣了一下,赶紧照做。果然,效果立刻就好了!

“谢谢顾老师。”我真心实意地道谢。

他没应声,只是看着那幅画,忽然问了一句:“你母亲……是苏敏芝女士?”

我猛地抬头:“您认识我吗?”

他眼神有点复杂,很快又恢复了冷淡:“听说过。苏绣‘双面三异绣’的最后一位传人。”

我心里一酸。妈去世后,就再没人提过这个名号了。

“可惜,‘双面三异绣’的技法好像失传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妈教过我一点基础,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没把握的事,不能乱说。

周末,我继续在绣坊接零活挣钱。周倩和李哲没再出现,但我总觉得他们不会这么算了。

果然,周一我刚到博物馆,就感觉气氛不对。几个修复师看我的眼神怪怪的。顾云深脸色铁青,把我叫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