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天晚上,天刚擦黑,屋里点着节能灯,灯光昏黄,照满墙的旧报纸。一家人围桌吃饭,小伟用筷子在碗里搅,只挑肉吃。赵桂兰笑眯眯的,不停给小伟夹肉。

林建军喝了点酒,脸通红,看秋生闷头吃饭,又念叨:“你整天闷屋里,像个闷葫芦,跟你说话都不搭理,以后上大学怎么跟人相处?”

秋生抬头,想说“我没有”,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低头继续吃。

“他不闷屋里能去哪?”陈秀莲放下筷子,声音发颤,“你妈天天带小伟,什么时候管过秋生?秋生想出去看书,你妈说吵,影响小伟睡觉;想在家看,你又说他闷。秋生的学费,哪次不是我去娘家借的?你倒好,就知道说他!”

“你闭嘴!”林建军把碗往桌上一墩,汤溅出来,洒在桌布上,“我妈的事轮得到你说?小伟还小,我妈带他怎么了?秋生是哥哥,让着弟弟怎么了?我供他吃穿,说他两句不行?”

“让着点?”陈秀莲的声音拔高,眼里红了,“从他小时候起,好东西先给小伟!衣服是秋生穿旧的,小伟穿新的;零食是小伟吃够的,剩下的才轮到秋生!秋生去年想买支钢笔,你妈说‘浪费钱,用铅笔就行’,小伟要玩具车,你妈立马去镇上买,花了五十多!现在秋生考上大学,你妈还跟邻居说‘读大学没用,不如早点挣钱’,这也是让着点?”

“你胡说!”赵桂兰拍桌子,“我啥时候说过?你别挑拨离间!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读大学要多少钱?家里哪有那么多钱?”

“为了这个家?”陈秀莲笑了,笑声里满是刺,“你是为了建明吧?建明盖房,你拿我们五千;建明孩子生病,你拿三千,这些钱不是秋生的学费?不是我起早贪黑喂猪、捡废品挣的?你倒好,全给你二儿子!”

林建军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指着陈秀莲吼:“你少说两句!我妈的事轮得到你管?建明是我弟,他困难,我帮他怎么了?你再跟我妈吵,我抽你!”

陈秀莲梗着脖子,眼泪在眼眶里转,没掉:“你抽啊!今天不抽,你就不是你妈生的!我跟你过这么多年,起早贪黑,操持家务,带孩子,你妈怎么对我?你怎么对我?你心里只有你妈和你弟,还有谁?”

林建军被激怒了,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屋里瞬间静了。蝉不叫了,小伟停下筷子,睁大眼睛看。

陈秀莲捂着脸,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流。她看着林建军,眼里满是失望,还有点绝望:“林建军,我跟你过这么多年,就落个这?”

她转身冲进屋里,“哐当”甩上门,门板震得墙上的旧报纸掉了一角。

秋生站在一旁,手里还攥着筷子。看着陈秀莲通红的脸,看着林建军暴躁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冲进小屋,对着墙角的痰盂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嘴里发苦,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

他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双手抱膝,指甲掐进肉里,留下红印。心里的疼,比身上的疼厉害十倍。

窗外的蝉又开始叫,一声声,像在哭。

第三章 水痘与耳光

日子僵了。

陈秀莲除了做饭,几乎不出屋。跟林建军不说话,跟秋生也没话。早上起来做饭,端到桌上,回屋待着,等大家吃完,再出来收拾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