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穿越者,兢兢业业辅佐小皇帝十年。 死的那天,全国素缟,万民同哭。 却无人看见,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伏在我冰冷的棺前,肩头剧烈颤抖。 他贴着我的耳际,用只有我们能听懂的汉语低喃: “老乡…你走了,这异世只剩我一个人了。” 次日清晨,宫人发现他双眼血红,剑指满朝文武: “既然这天下负了她,那本王…便毁了这天下。”
灵堂的风,刮得人骨头缝都疼。
白幡垂落,像一道道冰冷的泪痕,无声地淌过朱红的宫墙。香烛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混着初春潮湿的土腥气,沉甸甸压在人胸口。
我飘在那里,看着。
看着那具沉厚的楠木棺椁,那里面躺着的是我,或者说,是我用了十年的身体。林微,帝师,或者说,曾经的女帝师。十年,够她把一个懵懂幼童辅佐成稍有主见的少年君王,也够她把一个破败的王朝拉回正轨,积攒下几分元气。
现在,她累了。
底下黑压压跪了一片人。宫娥、内侍、官员,大多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抽泣声像潮水一样起起伏伏。小皇帝穿着不合身的孝服,跪在最前面,眼睛肿得像桃,时不时拿袖子狠狠抹一下脸,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是真伤心。我知道。这宫里,若说谁对林微还有几分真心的依赖与敬爱,大概也就只剩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了。
场面很大,哀荣备至。皇帝下旨,全国素缟,罢朝三日,万民同哭。我生前最厌恶铺张,死后却给他们弄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讽刺。
人群忽然一阵轻微的骚动,像水滴入油锅,旋即又死寂下去,一种更沉重的、近乎恐惧的静默蔓延开来。
他来了。
萧玦。
当朝摄政王,权倾朝野,手掌军政大权,是先帝托孤的重臣,也是……小皇帝最深为忌惮又无可奈何的皇叔。
他穿着一身玄色王袍,在一片刺目的白莽中,扎眼得厉害。他甚至没有换下那身象征着权柄与杀伐的服饰。百官的头垂得更低,无人敢抬头看他,也无人敢置喙他的失仪。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靴底敲击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在这落针可闻的灵堂里,一下下,撞在人心尖上。
他走到棺椁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恰好将我和小皇帝都笼罩其中。
小皇帝似乎瑟缩了一下,哭声都停了。
萧玦只是站着,低着头,凝视着那具棺木,良久,一动不动。我从上方能看到他墨黑的发顶,和他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他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克制着什么。
然后,他缓缓地、几乎是僵硬地,弯下了腰。
他的手掌按在冰冷的棺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的肩膀开始细微地颤抖,起初很轻微,渐渐变得剧烈,不可抑制。
底下跪着的人看不见,但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并非礼节性的哀恸,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迸出来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剧烈颤抖。
他俯下身,将额头抵在棺木上,玄色的王袍衬得他脸色是一种失血的苍白。
他靠得极近,近得嘴唇几乎要贴上那冷硬的木头,贴上里面安眠之人的耳际。
一声极低极低的呓语,裹挟着滚烫的、破碎的气息,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