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已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我按了按太阳穴,侧身对皇子妃低声道:“娘娘,妾身有些酒气上涌,想出去透透气。”
皇子妃关切地看我:“可是不适?让云袖好好跟着你,外面雪大,别着了凉。”
我点头应下,带着云袖走出温暖的宴厅。冷风夹着雪片扑面而来,让我精神一振。
“云袖,我去那边梅林走走,你不用跟太近。”我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云袖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应了声“是”,停在了廊下。
我独自一人步入风雪中。相府的后花园很大,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脚印。我循着那一行明显属于男子的、刚踏出不久的足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心跳得有些急,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确认什么。
绕过一座假山,果然,在背风的角落,看到了他。
沈逸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紧紧按着腹部,肩背微微颤抖。雪花已经在他深色的衣袍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像撒了一层盐霜。
他似乎极力压抑着,却还是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痛苦的闷哼。
我停下脚步,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雪花落在我的发间、肩头,冰凉一片。
“明知道酒有毒,”我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何要喝?”
他猛地一震,倏然抬头看向我。脸色苍白得吓人,唇色却隐隐发紫,额角有冷汗渗出,混合着雪水。那双总是蕴藏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愕和……一丝狼狈。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先溢出一声压抑的咳嗽。缓了片刻,他才哑声道:“……你怎知……”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喘息。
“我看到你换了酒杯。”我陈述道,目光落在他痛苦隐忍的脸上,“那杯毒酒,你喝了。”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有震惊,有探究,最终化为一种近乎自嘲的苦笑:“……不知道。”他低声说,声音被风雪吹得有些散,“只是……觉得不能那么做。”
“这是包庇,”我向前走了一步,雪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你不怕回去受到处罚吗?”
他抬起头,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很快融化:“你在关心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语调,“倘若我死了,对你来讲,难道不是一件喜事?”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微的疼。我们之间隔着风雪,隔着阵营,隔着遗忘的过往和现实的刀锋。
“四皇子手段酷烈,对办事不力者,从不轻饶。”我避开了他的问题,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努力想站起身,却似乎脱力,又踉跄了一下。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了半步,却又硬生生停住。
最终,他靠着假山石,勉强站稳,脸色愈发难看:“不劳先生费心。”
风雪更大了些。我看着他在寒风中单薄而隐忍的身影,那句“你怎么样”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有问出口。
沉默在蔓延。
最终,我将手中的伞递放在了一旁:“雪大了,早些回去或许还能掩饰。”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冰冷的雪片直接打在脸上、身上,很快融化成冰冷的水渍,寒彻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