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铮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布料冰冷粗糙。他没再睁眼，呼吸逐渐变得缓慢而悠长，像是沉入了真正的睡眠。
只是那放在身侧的手，在黑暗中，慢慢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血债，慢慢还。
第二章
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光线透过薄窗帘渗进来。戎铮醒了。眼底一片清明，毫无困倦。
他像往常一样起床，有条不紊地洗漱。冰冷的水拍在脸上，带走最后一丝混沌。镜子里的男人，五官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冷硬，眼底深处没什么波澜。
手机开了机。预料之中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塞满了通知栏。除了医院那个号码反复轰炸了七八次，还多了几个陌生的座机号，或许是派出所的。短信内容大同小异：“戎铮先生，请速来市二医院急诊科！”“岑柠女士情况危急，家属速来签字！”“请回电！”
他一条没看，手指滑动，全部干净利落地勾选，删除。
世界清净了。
换上干净的衬衫、西裤，一丝褶皱都没有。戎铮拿起车钥匙，关门下楼。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弥漫着隔夜的油烟味。他目不斜视地穿过，发动了那辆半新不旧的家用轿车。
早高峰刚起苗头。车子汇入车流，走走停停。戎铮打开交通广播，里面放着轻快的音乐。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没什么节奏地敲了敲。
车子没有开向公司。
方向盘一打，拐进了通往市二医院的那条路。越靠近医院，车流越缓。戎铮把车停在医院对面路边一个不起眼的收费泊位上。
熄火。
他降下车窗，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辛辣的烟草气息瞬间充斥肺腑。他靠在椅背上，隔着一条不算宽的马路，远远地望着医院急诊大楼那扇玻璃门。那门像个怪兽的嘴，不停地吞吐着形形色色的人——焦急的，痛苦的，麻木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升高了些，光线打在急诊科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明晃晃的刺眼。车里的烟灰缸里，很快堆起了几个烟头。
戎铮的耐心很好。他就那么看着，像个冷漠的局外人，观察着一场即将开幕的闹剧。
大约九点半左右，预料中的人终于出现了。
一辆破旧的出租车急刹在急诊门口。车门猛地被推开，一对五十多岁、衣着朴素的男女脚步踉跄地冲了下来。男人头发花白，一脸惊惶失措；女人头发凌乱，眼圈红肿，还没下车就朝着急诊大门的方向哭喊出声：“柠柠！我的柠柠啊！”声音凄厉又绝望，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紧随其后下车的，是另一个身材壮硕些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岑柠的大哥岑强。他一脸烦躁加晦气，嘴里骂骂咧咧，动作却一点不慢，粗暴地推搡着前面快要瘫软的父母，急吼吼地往急诊大厅里冲。
门口一阵小小的骚动。
戎铮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他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中，那张脸模糊不清，只有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尖，穿过马路，隔着人群，牢牢钉在那扇玻璃门上。
没过多久，另一个身影也出现了。一个穿着不合身廉价西装、头发油腻、神色仓惶不安的男人，被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带下了警车。那男人低着头，眼神躲闪，脚步虚浮，正是邝彪。其中一个民警严肃地对他说着什么，推着他进了急诊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