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顾景川已经坐在餐厅里吃早餐了。他换了一身崭新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愉悦和期待，与昨晚那个冷漠撕裂结婚证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看到沈清，动作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过于平静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她手边的行李箱上。
“这么早？”他语气平淡，仿佛她只是一个即将离开的客人。
“嗯。”沈清低低应了一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佣人端上来一份早餐，是她平时最喜欢的鸡丝粥和小笼包，但此刻闻着味道，她却一阵阵反胃。
“我上午要去接林薇，”顾景川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她那边还有些行李要收拾，暂时会住过来。你……”他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如何安置一件多余的家具，“尽量待在客房，不要打扰到她休养。”
沈清拿着勺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粥面漾开细微的涟漪。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胃里翻江倒海，她强忍着不适，勉强喝了两口粥，味同嚼蜡。
顾景川很快吃完了，起身拿起外套：“我走了。”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玄关。门外，阳光勉强穿透云层，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镀上一层浅金，却照不进这屋内分毫暖意。
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沈清终于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景川。”
他脚步停住，略带不耐地回头。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了整整七年、如今却陌生得可怕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生病了，很严重的病，你会像关心林薇那样，关心我一下吗？”
问出这句话，几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尊严和勇气。
顾景川明显怔住了，随即，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不耐烦：“沈清，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博取同情吗？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林薇的身体经不起任何刺激，我希望你认清自己的位置。”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利刃，精准地刺穿她最后一道防线。
玩把戏……无聊……认清位置……
沈清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她低下头，不再看他：“知道了。你……去吧。”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
也彻底关上了他们之间，那扇早已摇摇欲坠的门。
世界，在她眼前旋转、崩塌。胃部的剧痛终于冲破了她意志的防线，她猛地捂住嘴，冲进一楼的洗手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来的，只有刚刚勉强咽下的几口粥和酸涩的胆汁，还有……刺目的鲜红。
血。
她看着盥洗池里被稀释的淡红色血水，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鬼、嘴角还沾着血迹的脸。
真难看啊，她想。
没有犹豫，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医院留下的号码，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您好，我是沈清。关于我的病情，我决定接受手术。时间请尽快安排。另外，我没有家属，一切事宜，我自己签字负责。”
挂了电话，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用力冲洗着脸，试图洗去那狼狈的痕迹。水很冷，冷得刺骨，却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