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了起来。
“学生卫知。”
钱夫子的目光刀子一样扎过来。
“卫知?”他冷笑一声,“寒门出身,倒是学了一肚子华而不实的靡靡之音!”
我心里一沉。
来了。
鸿门宴,开席了。
2
“靡靡之音?”
我没开口,是另一位德高望重的白胡子李夫子。
他眉头紧锁,看着钱夫子。
“钱兄,此言差矣。这篇文章我看过,文采斐然,气象万千,怎么能说是靡靡之音?”
钱夫子把我的卷子往桌上用力一拍。
啪的一声,把所有人的心都震了一下。
“李兄,你只看其表,未见其里!”
他指着我的卷子,手指头几乎要戳到纸上。
“看看这些句子,‘风起于青萍之末,而狂于心海之渊’,‘吹皱一池春水,亦能掀翻九重宫阙’!”
“辞藻何其华丽!比喻何其大胆!”
他转向院长,拱了拱手,声音却抬得更高。
“院长!我朱樱书院,教导的是品德端正、言行合一的女子!”
“是为了给朝廷培养贤良方正的女官,不是培养工于辞令的弄臣!”
“此文,立意虽好,但辞藻过于浮夸,处处机心,不见半点敦厚纯良!”
“长此以往,我书院的清正之风何在?”
“此等文章若是得了头名,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我朱樱书院只重文采,不重德行?”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义正辞严。
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为国为民的忠臣。
我看着他,心里只觉得好笑。
付了钱的狗,叫得就是响。
江若坐在下面,低着头,一副温顺的样子。
但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那是兴奋,是得意。
她觉得她赢定了。
周围的学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钱夫子说得好像有道理啊……”
“确实,卫知的文章是好看,但是不是太锋芒毕露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文章写成这样,确实有点……”
人言可畏。
几句话,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院长江伯远捋着胡子,没有说话。
他在看我。
眼神很复杂。
像是在掂量,为了一个寒门学子,得罪自己的亲侄女和钱夫子,值不值得。
我知道,指望他主持公道,是没戏了。
我必须靠自己。
李夫子还想说什么,被钱夫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此风断不可长!”钱夫子一锤定音,“我提议,此卷,判为下下等!以儆效尤!”
下下等。
这三个字,比刀子还狠。
一旦定下,我不仅毕不了业,还会背上“品行不端”的污名,一辈子都完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
等着我哭,等着我闹,等着我跪地求饶。
江若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开始上扬。
我深吸一口气。
然后,我笑了。
我朝着评委席,盈盈一拜。
姿态标准,无可挑剔。
“学生卫知,请教钱夫子。”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清晰到能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夫子博古通今,想必读过子建公的《洛神赋》?”
3
我这一句话问出来,钱夫子愣住了。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不求饶,不辩解,反而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