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的轰鸣声震得指尖发麻,苏砚辞攥着那个磨破边角的黑色笔袋,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布料里。车窗外,站台像被按了快进键往后退,可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尽头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凌叙白举着块硬纸板,红笔写的“苏砚辞,等我!”被风吹得卷了边,活像片蔫掉的橘子皮。他白T恤上的水泥印还没洗干净,手里攥着根橘子味棒棒糖,糖纸化得黏糊糊的贴在掌心,看着又傻又可怜。
【苏砚辞内心独白:他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昨天明明还在走廊跟赵野打架,拳头挥得比谁都狠,今天倒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砚辞,发什么呆?快把药吃了。”母亲递来温水和白色药片,塑料药瓶碰撞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怔忪。
苏砚辞机械地吞下药片,苦涩味在舌尖蔓延开时,指尖终于敢碰笔袋里那个硬邦邦的信封。抽出信纸的瞬间,一叠皱巴巴的零钱哗啦啦掉在膝盖上,最大面额是二十,最小的是一毛,边缘都磨得发亮,像是被人反复攥过无数次。
“苏砚辞,我知道你要走了,估计这会儿正烦我呢。”凌叙白的字歪歪扭扭,像他本人一样没个正形,墨水还晕开了两处,看得出写的时候手在抖,“那天跟赵野打架不是故意的,那孙子说你转学是嫌我成绩差、爱惹事,还说你根本看不起我……我没忍住,拳头先于脑子动了手,你别学我。”
苏砚辞的眼泪“啪”地砸在信纸上,晕开了“枇杷膏”三个字。她终于想起上周车筐里那个玻璃罐,当时以为是别人放错的,随手给了邻居家小孩,现在才后知后觉——罐口缠着的蓝丝带,跟他送的哆啦A梦笔袋是一个颜色。
“你总咳嗽,我问了巷口的老中医,说蜂蜜泡枇杷管用。我周末去工地搬砖,一天能赚八十,就是手上磨了点茧,别嫌难看。”信纸背面画着个歪扭的哆啦A梦,圆滚滚的肚子快挤出纸边,正从口袋里掏橘子糖,旁边写着行小字:“其实第一次撞你,是想追抢我笔袋的赵野,那笔袋是奶奶送我的,没敢跟你说,怕你觉得我小气。”
记忆突然被拉回六月那个燥热的午后,梧桐树叶蔫哒哒地挂在枝头,花岗岩墙面烫得能煎蛋,苏砚辞抱着刚收齐的数学作业往办公楼走,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扫过地面,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冲力狠狠撞在墙上。
“嘶——”后脑勺传来钻心的疼,她蹲下身,指尖摸到黏腻的温热,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娇气包,就会哭。”头顶的声音漫不经心,苏砚辞抬头看见凌叙白斜倚在墙边,白T恤领口被汗水浸得发皱,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手里还攥着个被扯坏的黑色笔袋,拉链都掉了齿。
“凌叙白!你眼睛长头顶上了?”孟怀瑾的吼声从走廊那头传来,他扒开围观的学生,看见苏砚辞渗血的头皮,眉头拧成疙瘩,“给我对着墙蹭!从南头蹭到北头,再从北头蹭回来,蹭到放学不许停!”
三个染黄毛的男生在楼梯口起哄:“叙白哥,这波‘碰瓷’学霸妹妹可以啊!”
苏砚辞以为凌叙白会辩解,没想到他挑了挑眉,往孟怀瑾身边凑了凑,故意拖长调子:“是啊,怎么样?服了吧。”那副欠揍的样子,气得孟怀瑾差点把教案摔在地上,吼道:“你再贫一句,我让你蹭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