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让我做那些基础的活计，而是直接让我参与天工坊最高级别作品的设计。他甚至将一本从未示人的手札交给我，里面记载了他早年游历四方时，对各种失传琉璃工艺的考证和猜想。
“琉羽，你的天赋在于‘破’，而霜见的优势在于‘守’。天工坊需要守成，但更需要开拓。这本手札里的东西，或许只有你能让它们重见天日。”师父将那本泛黄的手札放到我手中时，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我捧着那本手札，如同捧着整个世界的未来。阿木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感，瞬间被这沉甸甸的信任感冲刷得一干二净。我开始疯狂地研读手札，将自己完全沉浸在那些古老而奇诡的工艺中。我不断进行自我牺牲，放弃了所有个人情感，放弃了尊严，甚至放弃了是非对错的判断。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要让他看到我的价值。
我将“讨好权威”这件事，内化到了呼吸的层面。师父皱一下眉，我就会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他随口夸一句某种颜色好看，我就会花上几天几夜去调制那种颜色。我变成了一面镜子，只映照出他希望看到的模样。
林霜见对我愈发冷漠，但她的冷漠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在工坊里擦肩而过时，用眼神进行无声的交锋。我知道，我们都在等，等一个最终分出高下的机会。
这个机会，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宏大。
那是一个初秋的早晨，师父将我和林霜见同时叫到了他的内室。气氛异常严肃。
“王都要为太后祝寿，向天下征集奇珍异宝。天工坊，必须献上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琉璃至宝。”师父的目光缓缓扫过我们两人，“这件作品，将决定天工s坊未来百年的兴衰荣辱，也将决定……我的继承人选。”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终极的考验，终于来了。
师父在桌上铺开一张巨大的图纸，那上面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神鸟，羽翼华美，神态高傲，仿佛要冲破纸面，直上九霄。
“此鸟，名为‘九天玄鸟’。”师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并非凡物，而是传说中栖息于九天之上的神禽。根据我那本手札记载，如果能用一种名为‘血火离心法’的工艺，结合你的‘熔火绘丝’，就有可能造出这只玄鸟。它不仅形态逼真，更能在不同的时辰，随着光线变化，呈现出‘晨曦’、‘正阳’、‘黄昏’、‘月影’四种完全不同的姿态。”
我被这个大胆的构想震惊了。这已经不是琉璃，而是神迹！
“但是，”师父话锋一转，表情变得无比凝重，“‘血火离心法’早已失传，手札里只有零星记载。此法极其凶险，需要将制作者的心血融入琉璃浆中，以神魂为引，在超高的温度下进行离心塑形。整个过程不能有丝毫差错，一旦失败，琉璃浆会在瞬间炸裂，高温的碎片足以熔金化铁，近在咫尺的制作者，必将……尸骨无存。”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这已经不是在制作琉璃，而是在赌命。
“师父，这太危险了！”林霜见第一次失态，声音尖锐，“天工坊有无数成熟的工艺，一样可以做出传世之作，何必冒这种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