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高高在上的白天鹅,而自己,只是泥潭里的一只癞蛤蟆。
他只配在远处看着她,供养她,让她飞得更高。
为了能稳定地供给许清禾上大学,江野凭着一股机灵劲和不要命的狠劲,在一家龙蛇混杂的酒吧找到了酒保的工作。
薪水很高,但环境也更复杂。
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跟三教九流的人周旋,也学会了把所有的苦和累都咽进肚子里。
他和许清禾的联系,只剩下周末那通不长的电话。
“阿野,我月考又是年级第一。”
“厉害啊,我姐就是牛。”
江野靠在酒吧后巷的墙上,听着电话那头清脆的声音,周围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客人的喧哗,他却觉得无比安宁。
“你呢?工作累不累?”
“不累,我这活儿轻松得很,就是站着给人倒倒酒,跟玩儿一样。”
他轻描淡写地撒着谎,手指上新添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许清禾不负众望,高考后,一张双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里。
爷爷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在村里摆了酒席。
江野特意请假回去,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许清禾,她穿着一条崭新的连衣裙,笑靥如花,像天上的仙女。
他站在人群外,也跟着笑,心里又是骄傲,又是酸涩。
大学生活是崭新而多彩的。
许清禾加入了学生会,参加了各种社团,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联络感情,视频聊天时,许清禾会兴奋地跟他分享校园里的趣事。
“阿野,我们教授今天讲的后现代主义结构,超有趣的!我跟你说……”
江野听着那些他完全不懂的名词,只能“嗯嗯”地应着,心里那道看不见的鸿沟,却在一点点变宽。
许清禾生日那天,江野想给她一个惊喜。
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火车,手里提着她最爱吃的那家店的糕点,风尘仆仆地站在了她的大学门口。
他幻想着她见到自己时惊喜的表情,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在穿过一片种着法国梧桐的草坪时,他看到了让他瞬间凝固的一幕。
许清禾正和一个男生并肩走着,笑得眉眼弯弯。
那男生很高,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戴着金丝眼镜,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的儒雅。
他们聊得很开心,许清禾不时被逗得仰头大笑,阳光洒在她上扬的嘴角,美好得像一幅画。
男生体贴地帮她拿过手里的书,两人靠得很近,在旁人看来,亲密得像一对璧人。
江野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他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已经有些变形的糕点盒,再看看自己一身洗得发旧的T恤和沾着火车上灰尘的裤子,一股灭顶的自卑感将他淹没。
他忽然明白了,他们早就不在一个世界了。
她聊的是后现代主义,而他聊的,只能是今天哪种酒卖得最好。
她身边是像那位学长一样优秀的同龄人,他们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未来。
而自己呢?自己算什么?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酒保?
他攥紧了手里的糕点盒,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转身,一步步走出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充满阳光和书香的校园。
回去的路上,他把那盒糕点扔进了车站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