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尘神色不变,凝视他片刻,抱拳颔首:“太子有命,岂敢不遵。”
两人两骑,越众而出,如箭如矢,向密林山谷而去。
而我,等在人迹罕至之地。
那也是李彻向李微尘提议的猎熊之地。
冬眠方醒的母熊,被夺走了熊崽,是他们的竞猎目标。
被激怒的母熊高高站立,用力拍打着胸膛,吼声震慑山谷。
李微尘霍然出剑,雪刃如光铺展而开。
李彻在他身后勒马,向我示意。
我装作采药迷路,现身在李微尘的马前。
他拼死拽住缰绳,高扬的马蹄之下,是我柔弱委地,红着眼看他:“李微尘?是你?”
如果李微尘无动于衷,自有李彻安排好的暗卫前来救我。
如果李微尘对我尚念旧情,他会下马来救我。
我们赌的就是这一刻。
9
李微尘毫不犹豫,一跃而下,将我护在怀中。
我迅速摸出藏在袖中的软骨散,洒向他口鼻。
他毫无防备,眼里划过惊痛。
可黑熊冲来时,连我也没想到,他会拼尽最后的清醒死护住我:“裴晚雪,你别怕。”
而李彻也一定料不到,李微尘的武艺精进至此,在护着一人的情况下,还能强撑精神,单手劈杀黑熊。
血腥味在鼻腔蔓延,我看着他被黑熊的爪子在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黑熊轰然倒下的同时,我手中的匕首抵在了李微尘的颈间。
他就像没感觉到匕首的冷意,眼里的情绪深不见底。
良久,他自顾自说:“你爹娘都活着。”
我手一抖,匕首划歪了。
匕首划破了他的猎装衣领,血从他锁骨涌出,和肩背上的汩汩血迹混在一处。
我看见他筋骨清洌的颈窝处,环绕着一条络子。
原是七彩的,浸透了鲜血,染成深色了。
做工粗劣不堪,是我的手工。
我的手抖得越发剧烈。
李微尘无动于衷,只轻声:“我没事的,别担心。”
他竟敢将我送的络子贴身戴着,他怎敢。
我手一紧,匕首又抵上他颈部,我步步进,他步步退。
我们的目光凶狠胶着,不知不觉间,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李微尘的面容一直冷硬如冰,此刻却蹙起了长眉。
他禁不住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
可他几乎是个血人儿了,滑腻的鲜血蹭到了我脸上。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悬停在我脸畔的虚空里,还舍不得放下。
我满腔热辣辣的怒火里,又涌起了巨大的酸楚。
我扔了匕首,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他脸上。
我用尽了全力,他一下子被我打偏过头。
他凌冽的颧骨也硌痛了我的手掌。
“你为什么害我娘?你为什么跟谢执同流合污?你为什么……”
我咬牙咽下哽咽。
“你为什么害我全家,却还欺骗我,装作对我有情的样子?”
李微尘的侧脸增了沧桑,却依旧是当初的轮廓。
他凤目狭长的眼尾在急促颤抖,薄唇抿紧,写满了隐忍。
终于,他回头,正视我:“我此刻无法自证,你这样恨我,全是应该的。”
他艰难地弯躬身,拾起草丛里的匕首,手柄朝我,递还,我接过、他看见了我手上纵横交错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