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雾锁青川
清晨六点,浓雾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把青川镇裹得密不透风。我攥着风衣领口站在镇口,皮鞋踩进沾着露水的泥地,凉意顺着裤脚往上爬。手机信号栏是空的,导航软件停留在“已到达青川镇附近”,屏幕上的定位点像只无头苍蝇,在白雾里闪个不停。
“陈侦探?”
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我猛地回头,看见个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他手里的铜烟杆冒着淡蓝的烟,烟雾没飘多远就被雾气吞了,只剩下烟头的红点在雾里明灭。老人的脸皱得像揉过的草纸,唯独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盏浸在水里的油灯。
“我是赵守义,镇委会的。”他把烟杆往鞋底磕了磕,火星落在泥地上,瞬间就灭了,“跟我来吧,钟塔那边……怕是等不及了。”
我跟着赵守义往镇里走,雾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钟声,“咚——咚——”,敲得人心里发沉。青川镇的房子都是黑瓦土墙,屋檐下挂着褪色的红灯笼,灯笼穗子垂在半空,一动不动,像吊死鬼的舌头。
“这雾,下了三天了。”赵守义突然开口,声音在雾里飘得很远,“第一天雾来的时候,王家的小子就丢了,今天早上……有人在钟塔里发现了他。”
钟塔在镇子最东边,是座三层高的石塔,塔尖上的铜钟锈得发黑,钟舌上缠着几根枯草。塔门是两扇裂开的木门,推开门的时候,“吱呀”一声,像骨头断裂的声音。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二楼的楼梯口围着几个人,都是镇上的居民,脸色比纸还白。见我们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我走上二楼,看见一个男孩躺在地上,大概十五六岁,穿着蓝色的校服,胸口插着一把生锈的匕首,刀柄上刻着一个“钟”字。男孩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里映着天花板上的裂痕,像一张网。
“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蹲下来,手指悬在男孩的颈动脉上方,已经没有温度了。
“早上五点,我来给钟上油。”说话的是个穿灰色褂子的男人,叫李木匠,手里还拿着一把油壶,壶里的油洒了一半,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我刚走上二楼,就看见他躺在这……吓得我差点摔下去。”
我顺着李木匠的目光看去,二楼的窗户是开着的,雾气从窗外涌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层薄薄的水膜。窗户下面是一片竹林,竹子被雾裹着,只露出模糊的影子,像一群站在那里的人。
“他身上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我问。
赵守义摇了摇头:“都检查过了,手机、钱包都在,就是……他的手表不见了,是块电子表,蓝色的,他天天戴着。”
我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探头往外看。竹林里的雾更浓了,只能看见脚下的石板路,延伸到雾里,不知道通向哪里。风从竹林里吹进来,带着一股寒气,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钟塔,平时有人来吗?”我问。
“很少。”赵守义说,“除了李木匠定期来上油,还有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有人来敲钟祈福。不过这几年镇上的人越来越少,来的人就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