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是个极好的聊天对象,热情健谈,却不令人反感。他聊摄影,聊旅行,聊他镜头下捕捉到的那些有趣的人和事,眼睛里闪着光。沈知遥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恰到好处的点评或提问,总能引得他打开新的话匣子。
她不再是那个带着预知剧本、小心翼翼规避风险的演员,而更像一个真正的、被眼前这个发光体所吸引的普通女孩。这种放松的、不带功利心的相处,让她恍惚间几乎要忘记那迫近的终局。
“你好像很懂摄影?”陆延吸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冰啤酒,好奇地问,“也是搞艺术相关的?”
沈知遥摇摇头,指尖轻轻划过路边小摊上挂着的民俗布偶,语气平和:“不算吧。我在博物馆工作,平时接触古画比较多,对构图和光影稍微敏感一点。”
“博物馆?修复师?”陆延的眼睛瞬间瞪大,充满了敬佩,“哇!那可太酷了!跟时间打交道的人!怪不得你刚才说的那些都那么准,古典艺术的审美底蕴啊!”
他的赞美直接而真诚,毫不掩饰。沈知遥心里微微一涩。她确实是在跟时间打交道,只是方式远比他能想象的更为残酷。她笑了笑,没有深入这个话题,转而指向前方一个排着长队的糖炒栗子摊:“那家的栗子好像很好吃。”
“识货啊!”陆延打了个响指,“这家是老字号,我每次来必买!你等着,我去排队!”
他说着,就像一只活泼的大型犬,兴冲冲地扎进了排队的人群里。沈知遥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在队伍里偶尔回过头,朝她笑着挥挥手,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样子有点傻气,却格外真实。
这种被自然而然照顾的感觉,像一股暖流,浸润着她干涸龟裂的心田。甜,真真切切的甜。可这甜里,总掺杂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虚幻感,仿佛指尖触碰的泡沫,随时都会破碎。
没过多久,陆延就捧着一个热乎乎的纸袋跑了回来,栗子的焦糖香气扑面而来。他细心地把纸袋折出一个口子,方便拿取,然后递到她面前:“小心烫,刚出锅的。”
“谢谢。”沈知遥拿了一颗,栗子壳已经被剪开了口,轻轻一捏,金黄的果肉便露了出来。香甜软糯的味道在口中化开,是她记忆中熟悉的、属于陆延的温暖味道。前几次轮回里,他们也一起吃过很多次糖炒栗子,但这一次,味道似乎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怎么样?”陆延期待地看着她,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很好吃。”沈知遥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明亮些。
“是吧!”陆延得意地自己也剥了一颗扔进嘴里,一边被烫得直呵气,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生活嘛,就是由这些小小的、确定的幸福组成的。比如下班后的一杯冰啤酒,比如冬天里一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他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沈知遥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小小的、确定的幸福……对她而言,最大的幸福——他的存在,却是最不确定、最易碎的东西。
两人边走边吃,聊着无关紧要的闲话。路过一个拍立得小摊时,陆延突然停下脚步,兴致勃勃地说:“诶,我们拍一张吧?纪念一下……嗯,纪念一下今天的‘知音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