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在剧烈的头痛中缓缓苏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尖从内而外刺穿着我的太阳穴。冰冷的金属桌面贴着我的脸颊,一股微弱的机油和铁锈气味钻入鼻腔。我勉强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六边形空间,墙壁是哑光的银灰色,没有任何明显的门或窗户。头顶上,柔和的白光从看不见的光源均匀洒下,不刺眼却也无处可逃。
“又来了。”我喃喃自语,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空洞。
作为曾经的首席密室设计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环境的压迫感。但这次不同——这不是我设计的任何一个密室。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痛苦的碎片。
三个月前,我在工作室整理旧物时意外触发了一个古老的时间装置。那是我在一场拍卖会上偶然购得的奇怪物件,被标注为“19世纪占卜器具”。铜制的复杂齿轮和镶嵌其间的石英晶体让我这个密室设计师着迷。我从未想过它真的能运转。
直到那天,我不小心将一滴血滴在了装置中心。
那一刻,时间在我眼前扭曲折叠。我发现自己回到了五分钟前,正站在工作室门口准备推门而入。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就像被强行塞进一个过于狭小的容器,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尖叫抗议。
我很快发现,每次使用这个能力,都会加速现实中时间的流逝。回到五分钟前,现实中可能已经过去了五天。这是一种残酷的等价交换——窃取时间,就必须用时间偿还。
但我还是用了,整整十二次轮回,只为从一辆失控的卡车前救下沈译。
记忆中的画面让我窒息——沈译站在街对面对我微笑,阳光落在他微微卷曲的发梢上,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微微眯起。而我看见了,看见那辆失控的重型卡车正向他冲去。
第一次,我尖叫着冲向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撞飞。
第二次,我提前报警说那路口有危险,但警察来晚了一步。
第三次,我试图设置路障,却因妨碍交通被带离现场。
...
第十二次,我终于计算好一切,在正确的时间推开了他,卡车擦着我们的衣角呼啸而过。我们摔在人行道上,他震惊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会预知到危险。
我撒谎说看见了卡车司机在打瞌睡。他信了,因为活下来的喜悦压倒了一切疑问。
而现在,桌面上静静躺着一张纸。我认出了那是我的字迹,却又不是现在的我写的——笔画间有一种我不熟悉的决绝和疲惫。
“只有真实的眼泪能打开这扇门。因为这里有你最想见的人。”
“但记住:每在这里多待一秒,门外现实中的沈译就更接近死亡。”
“绝不能让他知道规则。否则,两个意识将同时湮灭。”
纸张在我读完的瞬间自动焚毁,化作细小的蓝色光点,旋转着消失在空中,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我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就在这时,房间另一端的光线开始扭曲、凝聚,像是有无形的画笔在空气中作画,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白衬衫,微卷的黑发,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即使在最模糊的光影中,我也能一眼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