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更新时间:2025-09-26 02:28:22

贵州的山是压在头顶的绿,清晨五点多,天刚蒙着层灰,我就裹着沾了泥的工装往工地走。光缆钳沉甸甸地挂在腰上,露水打湿裤脚,走一步就凉到膝盖。施工队在半山腰架杆,太阳爬上来后,晒得后颈的皮都发疼,汗顺着安全帽的带子往下滴,砸在光缆上,瞬间就干了。到了傍晚收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唯一的盼头,就是镇上那家亮着红灯的网吧。

网吧不大,十多台旧电脑摆得挤挤挨挨,烟味混着泡面的热气飘在空气里。我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键盘上积着层薄灰,按下去时偶尔会卡住。登录 “飘飘一懒汉” 的 QQ 号,列表里没几个人,同事当初给我这号时笑说 “方便你找对象”,我却只敢筛选 “家乡” 标签,一个个看头像。那天,“欧阳倩倩” 的头像在列表里闪了闪 —— 是个抱着书本的卡通女孩,签名写着 “原来有些告别,真的没有再见”。

我犹豫了半天,才发过去一句 “你也来自 XX 市吗?”。没指望能收到回复,却没想到过了三分钟,对话框就跳了出来:“是啊,你现在在外地?”。就这么一句,我们聊了起来。她告诉我,她叫晓月,在一家文学网站当编辑,前阵子刚和谈了三年的男友分手,每天下班就对着电脑改稿子,偶尔想找人说说话,却不知道该打给谁。我也跟她讲我的日子:早上在山里听鸟叫,中午啃冷掉的馒头,晚上在网吧里打发时间,施工时遇到过调皮的猴子,还见过雨后挂在光缆杆上的彩虹 —— 那彩虹特别亮,红橙黄绿青蓝紫,像架在山顶的桥,我当时就想,要是她能一起看见就好了。

她爱听《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次聊天时,她突然说 “想听听这首歌”。我赶紧在网吧的音乐软件里搜,音质不太好,有沙沙的杂音,可她在那头发过来一个 “微笑” 的表情:“这样就好,比一个人听热闹。”。我们就这么隔着屏幕,共享同一首歌的时间,她偶尔会说 “这句歌词以前他也喜欢”,我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敲下 “以后我陪你听”。那句话发出去后,我盯着屏幕看了好久,心跳得比工地的电钻声还响 —— 我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女孩了。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提前半小时去网吧,把要跟她说的话在心里过一遍:今天看到山里的野花开了,紫莹莹的,像她头像上的发带;食堂加了道红烧肉,肥的部分炖得流油,我想起她说过 “喜欢吃炖得软的肉”;甚至是光缆的进度比预期快了两天,我都想跟她分享 —— 好像这些细碎的小事,只要跟她讲了,就多了层甜味。她也会跟我讲编辑工作的小事:改稿子到深夜时泡的那杯速溶咖啡,加两勺糖还是觉得苦;收到读者来信说 “你的文章治愈了我”,她能开心一上午;还有她楼下那家总排队的包子铺,豆沙馅的总被抢光,她得早起十分钟才能买到。

有天她跟我说 “我们网站在征稿,你要不要试试?”,我愣了愣 —— 我没怎么读过书,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更别说写文章了。可看着她发来的 “我觉得你讲的故事很动人,比很多华丽的文字都实在”,我还是点了头。那天晚上,我在网吧坐到凌晨,烟抽了半包,泡面凉了都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