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快死了,高烧七天,眼珠发黄,嘴里吐黑水。
村医说,这是「井气入体」,没救了。 我跪在村口那口百年古井前,颤抖着投进一枚祖传的铜钱,磕头哭喊:「井娘娘,我愿以我命换她命!」 井水咕咚响了一声,像有人在底下笑。 第二天,妹妹醒了,脸色红润,能跑能跳。 可我忘了还愿——奶奶临终前的千叮万嘱。
许愿后七日内,必须带三牲、黄纸、童男童女的头发来谢神,否则…… 第七夜,井水变红。 我家门槛下,湿漉漉地印着一串小脚印,直通妹妹的床边。
1
枯井村三面环山,终年雾气不散。
我从小在这雾里长大,连梦都是湿的。
村口那口古井,深不见底。
井沿爬满青苔,滑腻得像死人的手。
苔下刻着符文,风吹百年,雨洗百年,字迹早糊成鬼画符。
可村里没人敢擦,更没人敢碰——那是「井娘娘」的脸。
每逢大旱,或疫病起,村民就跪在井边,投一枚铜钱进去。
铜钱落水,咕咚一声,像有人在底下笑。
许愿可以,但必须七日内还愿:三牲、黄纸、童男童女发,一样不能少。
否则——「井水泛红,债主上门。」
这是祖训,刻在井边那块黑石板上,最后一句最瘆人:「许命者,非死即替。」
林家老屋紧挨着井,是全村最破的土房。
墙皮剥落,梁木发霉,夜里风一吹,呜呜响,像哭。
屋角供着奶奶的灵位,香灰积了半寸,灰白干硬,没人敢动。
因为奶奶是最后一个懂「封井术」的人。
她咽气前攥着我的手,眼珠浑浊却亮得吓人:「砚娃,井娘娘不收钱,收命。」
我那时点头,可没真信。
直到妹妹林萤高烧七日,眼珠发黄,口吐黑水。
村医一摸她手腕,手就抖了:「井气入体……没救了。」
2
妹妹高烧不退的第七夜子时,雾浓得能掐出水。
我跪在井边,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那枚祖传铜钱。
奶奶说过,这钱是她从沈家祠堂废墟里捡回来的,边缘刻着「漪」字,早已磨平。
「我愿以我命,换她命!」我嘶声喊完,铜钱脱手。
它落进井里——没有水声。
死寂。
忽然,咕咚一声,像有人在井底笑。
我后颈汗毛炸起,转身就跑,鞋都甩掉一只。
一路跌撞回屋,心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可天刚亮,林萤坐起来了。
脸颊红润,眼睛清亮,一把抓住我的手,声音软得像小时候:「哥,我饿了。」
我愣住,眼泪唰地涌出来。
成了!真的成了!
我立刻生火熬粥,手忙脚乱打翻两次米缸。
又拆了她的被褥去井边洗——明知不该用井水,可那水清得发亮,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晒衣裳时,我还哼了她小时候最爱的童谣。
我忘了。
完全忘了奶奶临终攥着我左手烫伤的疤,一字一顿说的那句:「还愿晚一日,债加一重命。」
我甚至没注意,林萤喝完粥后,嘴角粘着一粒米——
黑得像井底的泥。
3
第五夜,我睡得死沉。
连日熬粥、洗衣、守夜,眼皮一合就坠进黑里。
可突然,心口一紧——像被井绳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