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目光,沉重得仿佛带着实体,压得我脊椎骨嘎吱作响,几乎要碎裂。

他整个人,像一座瞬间被冰封的火山,外表凝固的死寂下,是不知何时会爆发出毁灭力量的岩浆。挡在我身前的手臂,曾经象征着庇护的屏障,此刻僵硬地悬在半空,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痉挛着,泄露着主人内心那场无声的、摧枯拉朽的海啸。

挡在我身前的手臂,曾经象征着庇护的屏障,此刻僵硬地悬在半空,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痉挛着,泄露着主人内心那场无声的、摧枯拉朽的海啸。他死死盯着我礼服上那颗缺失珍珠纽扣的位置,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黎穗……那粒扣子……”

那粒从我礼服上消失的珍珠纽扣,此刻正攥在法医戴着乳胶手套的手心里,在冰冷的强光下,无言地指控着。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那眼神里翻涌的情绪剧烈地冲撞着——难以置信的崩塌,被愚弄的刺痛,以及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微弱希冀——像困兽般绝望地挣扎。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片尖锐的疼痛压住喉咙深处的战栗。迎着他碎裂的目光,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指尖,一点点触碰到胸前那排珍珠纽扣。

其中一颗的位置,只剩下一圈细小的、用来固定扣子的同色丝线,突兀地空在那里。

一个黑洞。

吞噬了信任,也吞噬了过去所有温情的假象。

周围的喧嚣——警官严厉的盘问、宾客压抑的抽气、闪光灯密集的咔擦声——都潮水般退去,模糊成一片遥远的背景噪音。世界仿佛骤然缩小,只剩下我和陆明远隔着几步之遥的对望。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叶,沉重而灼痛。那把曾经承载着可笑承诺的新娘刀,此刻正作为凶器被物证袋封存,刀柄上“杨柳”那两个阴刻的字在我脑中疯狂闪烁,和指甲缝里的珍珠纽扣一起,编织成一张冰冷沉重的巨网。

陆明远眼中的最后一丝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浓墨般的、死寂的黑暗。他死死盯着我胸前那个空洞,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仿佛想挤出某个字眼质问,喉咙里却只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他向我迈出了一步,脚步踉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那股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黎小姐,”先前那位警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精准地切入这令人窒息的死寂,“现在,你是否能完整解释一下,你名下的那把清代婚嫁刀,为何会作为凶器出现在死者杨柳的胸口?死者指甲缝中属于你礼服上的珍珠纽扣,你又如何解释?以及,”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锋,扫过陆明远痛苦扭曲的脸,最终落回我身上,“你和死者之间,是否真的如这位陆先生所说,情同姐妹?”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那层摇摇欲坠的伪装上。

我的目光从陆明远那张濒临崩溃的脸上移开,越过警官冰冷的肩章,毫无焦点地投向被警戒线封锁的拱门废墟。那里,残败的白玫瑰花瓣碾入尘埃,浸染着可疑的暗红。三天前,杨柳将这把刀塞进我手里时,指尖冰凉,笑容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