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太阳刚刚落山，周字锡大汗淋漓地把自行车锁上，扶着宋斯城进了一家烧烤店。
宋斯城找了空位坐下，周字锡挨着坐在他身边，帮他把拐杖靠在桌旁。
八个人拼了两张桌子，刚好围成一圈，桌上已经放满各种烧烤饮料。
宋斯城很亢奋，一直夸周字锡跑步很厉害，还说他特团结，特有义气，关键时刻能上刀山下火海，是个好兄弟。
周围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跟着附和、跟着点头，根本不敢说一点不是。
有人问他会不会打篮球。
周字锡说会一点。
那人笑嘻嘻的，邀请他以后一起打篮球，转眼又疑惑：“我怎么从来没在篮球场看见过你，体育课也见过你打篮球？”
尽管周围的人表现出十足的好意和热情，但周字锡还是有些局促，“我不在学校打，在家附近的篮球场玩。”
周字锡所住小区有个篮球场，在那儿打篮球的全是小区业主的子女，大家并不熟悉，但却能自动组队，没有人过问你的身高，你的成绩。
那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无拘无束。
“你喜欢听歌吗，最喜欢的歌手是谁？”
周字锡：“什么都听一点，没有最喜欢的歌手。”
“那你打游戏吗？”
周字锡：“偶尔会打。”
“打什么游戏？”
周字锡：“王者。”
那人激动地拍桌，“你什么段位了，下次一起玩组队开黑啊。”
周字锡：“刚上王者。”
那人又是一声惊呼，眼底流露钦佩的神色。
周字锡抬眼，对面四五双眼睛齐齐看着他，眼眸清澈而火热，不同于以往他对上的讥讽和蔑视。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往前走，就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身后的泥泞已经远去，前路一片花开。
这便是路上的意外之喜。
突然有人叫了声，指着门口问：“那是不是我们班上的？”
所有人视线都顺着那根手指看过去。
周字锡和宋斯城背对着门口坐着，等大家都看到门外的人，他俩才慢一步地扭过头去。
“那个穿蓝色裙子的，是苏从吧。”
“旁边白色裙子的，我记得叫许愿。”
“另一个是谁？”
“另一个是苏从的同桌，叫李子蕴。”宋斯城说，“我下午叫她们来，她们说要去逛街，街有什么好逛的？”
回忆起下午，宋斯城还记得自己倒贴给许愿的四百块钱，那一百没忍心让苏从掏，两个星期的零花钱就这么水淋淋地消失了。
他叹了口气，扭回了头。
一伙人继续吃烧烤和饮料，只有吴立风依旧看着窗外，两眼放光地感慨：“苏从今天好漂亮啊。”
周字锡心里咯噔一跳。
果然，有人起哄问吴立风是不是喜欢苏从。
吴立风没好意思回，但也不否认，于是起哄声更大了，一群阳刚热烈的少年瞬间吸引来周围客人打探的眼神。
吴立风更不好意思了，甚至有些恼羞成怒，小声喊道：“我就不信你们没有喜欢的女生。”
很多人都笑着沉默了。
那天晚上，月光如水，周字锡载着宋斯城回家。
后座的宋某人抬头赏月，快到家的时候，咬牙切齿地说以后要把被坑的四百块钱坑回来。
周一第一节课，林登神清气爽，而台下一帮人像极了丧尸，躯体七歪八扭，精神萎靡不振。
林登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怒火中烧，两根又粗又浓的眉都快成了倒八。
“再过两周就是期末考试，你们不好好复习，竟然在这里睡大觉，做梦能学到知识点吗。”
无人理会，继续萎靡不振。
刚闹了三天运动会，又接着躺了两天尸，哪有什么心思复习啊……
困都困死了。
林登背着手，眉头皱得更紧些，连嘴角都不自觉地歪了歪，“还有两年就要高考了，别以为两年很慢，转眼间就过去了，你们要好好把握当下，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可两年就是很慢啊……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很慢很慢。
慢到在心里数到第十秒的时候，就算自动放弃数数。
林登抓狂了，课本往讲台上一拍，说做人就是要迎难而上，即使很困很累很难坚持，心里也要给自己找个目标，给自己找座灯塔，这样人生有了方向，赶路的途中也不会觉得困苦。
目标……
什么是目标？
林登不管了，大骂，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下课铃声响起，全班倒下，无一幸免。
林登气得反手撩了撩本就稀疏的头发，拉开教室前门扬长而去。
于是，教室在风扇吹动课本的沙沙声中，在同桌略微绵长的呼吸声中，在讲台上的粉笔滚落到地上的咔哒声中，安静下来了。
被阳光穿透的绿叶不时舞动身躯，穿着夏季校服的少年们飞奔向前，有人拿了冰棍给门口的保安大爷，有人隔着几米跃上某人后背，有人笑，有人愁，有人来，有人去……
期末考试成绩在他们考完的隔天就公布了，那张印满数字的白纸被贴在教室后门的墙上。
课后，很多人都围在那里，丢垃圾都成了难事儿。
“成绩表为什么要贴在垃圾桶上面啊，是因为林老师觉得我们考得很垃圾吗？”张愿扭头问苏从。
苏从被这个冷笑话笑到了，揣着本子让李子蕴把椅子往前挪一点，她要去抄成绩。
张愿拉着她喊：“帮我抄一下。”
李子蕴也说帮她抄，但苏从刚出去，她又改变主意，说等会自己去看。
苏从点了点头，发现自己没有拿笔，于是伸手从高白月桌上捞了一根，这才迈着小碎步去了。
苏从靠着独特的开路技巧，挤到了前面，拿着本子趴在垃圾桶旁边抄分数，抄着抄着，总觉得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往上冒，吸进去之后能直冲天灵盖的那种，简直生不如死。
于是，抄的那些分数，都快变成鬼画符。
她第一眼扫到了张愿的名字，于是先帮她抄。张愿这次有进步，从期中考试的第十名跃到现在的第七名。
苏从憋着气开始找自己名字，期中考试她第三名，前面两位都是年级前十的学霸，根本不敢觊觎他们的位置。
所以，能保住第三名算是上上策。
视线往上移动，在序号四的旁边，她看到了‘苏从’两个字。
靠，竟然退步了。
苏从又惊又呆地抄着自己分数，抄完之后又把周字锡的抄了一遍，试图从这冰冷的分数里面找到进步的秘密。
是的，周字锡又进步了，虽然还是班级老二。
周字锡在偷偷长身体的同时也在偷偷长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