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拍打着船身，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叶星瑶站在船舷边，望着两岸缓缓后退的景色。离开白河镇已经两天，福顺号顺流而下，即将进入江南地界。
"看什么呢？"谢无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递了一碗给叶星瑶。
"谢谢。"叶星瑶接过碗，小口啜饮。鱼汤鲜美，带着姜丝的辛辣，驱散了清晨的寒意。"我在想，江南会是什么样子。"
谢无忧靠在船舷上，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小桥流水，烟雨朦胧。青石板路，白墙黑瓦。"他笑了笑，"当然，还有数不清的江湖恩怨。"
"听起来很美，也很危险。"
"江湖不都这样吗？"谢无忧耸耸肩，"对了，苏瑾呢？"
"在舱里捣鼓他的机关。"叶星瑶指了指下方，"说要做个能预警的小玩意儿。"
正说着，苏瑾的脑袋从舱口冒了出来："成功了！"他兴奋地爬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这个可以探测三十步内的杀气波动。"
谢无忧好奇地接过木盒，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用？"
"挂在腰间就行。"苏瑾演示着，"感受到杀气时，盒子会微微震动，越靠近震得越厉害。"
叶星瑶惊讶地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小盒子："这么神奇？"
"千机门的基础机关术而已。"苏瑾谦虚地说，但眼中闪着自豪的光，"我改良了一下，增加了灵敏度。"
谢无忧将盒子还给苏瑾："好东西，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船长在看我们。"
叶星瑶用余光瞥去，果然看到络腮胡船长站在舵旁，不时朝他们这边张望，眼神中带着审视。
"从昨天开始就这样，"苏瑾低声道，"我怀疑他收到了什么消息。"
"或者我们的伪装不够好。"谢无忧皱眉，"你们两个还好，我这张脸在江南有些熟人。"
叶星瑶想起谢无忧说过，他曾在江南生活过。如果被人认出来，确实麻烦。
"要不要..."她刚想说什么，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水匪！"船头传来水手的惊呼，"有水匪！"
三人立刻警觉起来。谢无忧迅速扫视河面："不是普通水匪，看那旗子！"
叶星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三艘快艇从芦苇丛中窜出，每艘船上站着五六个人，手持各式兵器。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艘船上的黑色旗帜——一轮血月映在墨色背景上。
"血月楼！"苏瑾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怎么会..."
"冲着我们来的。"谢无忧已经拔出了暗藏的匕首，"准备战斗。"
福顺号上的水手们慌乱地拿起鱼叉、船桨等简陋武器，但面对训练有素的血月楼杀手，显然不是对手。
"退后！"叶星瑶推开挡在前面的水手，青竹剑已然出鞘。在阳光下，剑身泛着淡淡的青光，如水般流动。
血月楼的人显然认出了这把剑，领头的高瘦男子狞笑道："果然在这里！楼主有令，活捉青竹派余孽，其余格杀勿论！"
三艘快艇迅速靠近，钩索抛上来，牢牢勾住福顺号的船舷。水手们试图砍断绳索，却被飞来的暗器射中，惨叫着跌入河中。
"苏瑾，保护船长和水手！"谢无忧迅速分配任务，"星瑶，跟我挡住他们登船！"
苏瑾点点头，从木箱里取出几个圆球状物体，沿着甲板滚向船尾。圆球碰到水手的尸体时突然爆开，释放出浓密的烟雾，很快笼罩了大半个船身。
"烟雾无毒！"苏瑾高声提醒，"趁现在反击！"
在烟雾掩护下，叶星瑶和谢无忧并肩站在船舷边，迎战第一批登船的血月楼杀手。叶星瑶的青竹剑如行云流水，每一招都带着凌厉的剑气；谢无忧则身形鬼魅，匕首专挑敌人的关节、穴位下手。
"左边！"谢无忧低喝一声，同时掷出三枚银针，逼退一个试图偷袭叶星瑶的敌人。
叶星瑶会意，剑锋一转，一招"竹影横斜"将左侧的敌人逼退数步。两人配合默契，竟暂时挡住了攻势。
但血月楼的人毕竟训练有素，很快调整战术。高瘦男子吹了声口哨，杀手们突然集体后撤，从腰间取出一个个小布袋。
"毒粉！"谢无忧脸色大变，"闭气！"
为时已晚。杀手们将布袋抛向空中，刀光闪过，布袋破裂，漫天红色粉末飘散而下。即使闭住呼吸，粉末接触皮肤也会引起剧痛。
叶星瑶感到裸露的手背一阵刺痛，像是被无数细针扎入。她咬紧牙关，剑势不乱，但动作已经受到影响。
"退到烟雾里去！"谢无忧拉着她向后撤，自己却吸入了少许毒粉，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眼看形势危急，苏瑾的声音突然从烟雾中传来："趴下！"
叶星瑶本能地卧倒，同时将谢无忧也拉了下来。下一秒，一阵密集的"嗖嗖"声从头顶掠过——是苏瑾制作的连弩机关，一次性发射二十支短箭，覆盖了整个甲板前端。
血月楼的人没料到这手，顿时有四五人中箭倒地。高瘦男子肩膀也被射中，怒吼道："撤！先撤！"
杀手们纷纷跳回快艇，砍断钩索，迅速退到安全距离。但他们并未远去，而是在河面上徘徊，显然在等待毒粉生效。
烟雾渐渐散去，叶星瑶看到福顺号的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有水手，也有血月楼的杀手。船长大腿中了一刀，正靠在舵旁喘息；苏瑾额头被划了一道口子，血流满面，但仍在忙着调整另一个机关装置。
最糟糕的是谢无忧，他吸入的毒粉最多，此刻面色发青，呼吸急促，显然中毒不轻。
"谢无忧！"叶星瑶扶起他，心急如焚。
"没...事..."谢无忧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红色...药丸...两粒..."
叶星瑶赶紧倒出药丸，喂他服下。药丸见效很快，谢无忧的脸色渐渐好转，但依然虚弱。
"暂时...压制..."他喘息着说，"需要...解毒..."
苏瑾爬过来，检查了谢无忧的状况："是血月楼的'赤蝎散'，中毒者会逐渐麻痹，最后窒息而死。"他从工具袋里取出几根细针，"我可以暂时封住他的主要经脉，延缓毒素扩散，但最多撑一天。"
"一天..."叶星瑶看向仍在河面上徘徊的血月楼快艇，"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船长挣扎着爬过来："前面...三里...有个河湾...芦苇荡..."他咳出一口血，"可以...甩掉他们..."
叶星瑶和苏瑾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下只能赌一把了。
"我来掌舵，"苏瑾说，"叶姑娘，你负责警戒。"
"可你的机关..."
"大部分已经用完了。"苏瑾苦笑，"剩下的得留着防身。"
叶星瑶点点头，握紧青竹剑站到船头。谢无忧被安置在舵旁，苏瑾则接替受伤的船长掌舵。福顺号调整航向，朝船长说的河湾驶去。
血月楼的快艇很快发现他们的意图，加速追了上来。但福顺号毕竟是货船，吃水深，速度上不占优势。
"再快点！"叶星瑶焦急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快艇。
"已经是最快了！"苏瑾全力转舵，"准备迎接撞击！"
最前面的快艇已经与福顺号并行，两个杀手抛出钩索，试图再次登船。叶星瑶剑光一闪，斩断绳索，同时飞起一脚，将一名跃起的杀手踢入河中。
但更多的快艇围了上来。高瘦男子站在船头，狞笑着举起一把奇怪的弓弩，对准了福顺号的帆索。
"小心！"叶星瑶的警告刚出口，一支黑箭已经离弦，准确地射断了主帆的绳索。巨大的船帆轰然落下，福顺号的速度顿时减半。
"完了..."苏瑾脸色惨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河湾处的芦苇丛中突然射出数十支箭矢，如雨点般落在血月楼的快艇周围。虽然不是直接瞄准人，但足以形成威慑。
"是官兵！"高瘦男子脸色大变，"撤！快撤！"
血月楼的快艇迅速调头，消失在河道拐角处。叶星瑶这才看清，芦苇丛中确实藏着几艘官船，旗帜上写着"漕运巡检"。
"运气不错。"苏瑾松了口气，调整航向准备靠岸。
巡检船上的官兵已经注意到福顺号的异常，派出一艘小船前来查看。苏瑾迅速和叶星瑶商量好说辞——他们是一家人，遭遇水匪袭击，有家人受伤，急需就医。
巡检官是个中年汉子，查看了情况后，同意让他们在附近的集镇靠岸。
"前面三里就是青林镇，"巡检官说，"镇上有医馆，你们可以去那里求救。"
叶星瑶连连道谢，心中却忐忑不安。谢无忧中的毒不是普通医馆能解的，他们需要更专业的帮助。
福顺号在官兵的护送下，缓缓驶入青林镇的小码头。这是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小镇，白墙黑瓦的房屋沿河而建，几座石桥横跨河面，桥上行人往来如织。
"先找地方安顿，"苏瑾低声说，"我知道青林镇有个秘密药铺，或许能弄到解药。"
三人合力将谢无忧抬下船，船长因为伤势过重，被送往镇上的官医处。临别前，他悄悄塞给叶星瑶一个小布袋："拿着...路上用..."
布袋里是几块碎银和一张简易地图，标注了青林镇到苏州的主要水路。
"谢谢。"叶星瑶真诚地说，"保重。"
按照苏瑾的指引，他们来到镇子边缘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院门上挂着"周氏药圃"的木牌，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草药园子。
苏瑾有节奏地敲了敲门，低声说了句什么。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打量了他们几眼，目光在昏迷的谢无忧身上停留了片刻。
"进来吧。"她侧身让路。
内室比想象中宽敞，摆满了各式药材和制药工具。老妇人——周婆婆检查了谢无忧的状况，眉头越皱越紧。
"'赤蝎散'，还是加强版的。"她摇摇头，"这小子能撑到现在，命真硬。"
"能治吗？"叶星瑶急切地问。
周婆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药柜上取下几个瓷瓶，开始配药："五百文，不还价。"
叶星瑶连忙掏出船长给的钱袋，数出五百文钱。周婆婆收了钱，手法娴熟地将几种药粉混合，加入热水调成糊状，敷在谢无忧的颈部和手腕处。
"外敷药只能缓解症状，"她边忙活边说，"真正的解药需要'七星草'，我这没有。"
"哪里能找到？"苏瑾问。
"往南二十里的落星山上有，但..."周婆婆欲言又止，"那地方不太平，最近有妖兽出没。"
叶星瑶毫不犹豫："我去。"
周婆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你会武功，单枪匹马也..."
"我不是一个人。"叶星瑶看向苏瑾。
苏瑾点点头："我们一起去。"
周婆婆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们执意要去..."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图纸，"这是落星山的地图，标有七星草可能生长的地方。记住，七星草七片叶子，夜间会发出微光，很好辨认。"
叶星瑶郑重地接过地图："谢无忧他..."
"能撑三天。"周婆婆说，"超过这个时间，神仙也难救。"
安顿好谢无忧，叶星瑶和苏瑾简单准备了行装。苏瑾从木箱里取出几件小巧的机关武器，分给叶星瑶一把折叠短弩。
"落星山的妖兽不是普通野兽，"他解释道，"有些甚至懂得躲避陷阱，这个能派上用场。"
叶星瑶将短弩别在腰间，又检查了一遍青竹剑。临行前，她回头看了眼躺在病榻上的谢无忧，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带回解药。
青林镇外，一条小路蜿蜒通向远方的群山。叶星瑶和苏瑾并肩而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其实，"走了一段路后，苏瑾突然开口，"我知道一条近道，可以节省半天时间。"
叶星瑶挑眉："那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那条路要经过一个废弃的义庄，"苏瑾的声音低了下来，"据说...闹鬼。"
叶星瑶忍不住笑了："你信这个？"
"我信机关术能解释的一切，"苏瑾认真地说，"但有些事...确实超出常理。"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叶星瑶也收敛了笑意："那就走近道吧。比起妖兽，我倒想见识见识鬼长什么样。"
苏瑾摇摇头，似乎对她的无畏感到无奈，但还是调整了方向，领着叶星瑶走上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
随着天色渐暗，周围的树林变得越来越密，偶尔传来几声奇怪的鸟叫，令人毛骨悚然。苏瑾的机关预警盒一直安静如常，至少说明附近没有杀气。
"前面就是义庄。"苏瑾指着树林深处一栋黑黢黢的建筑。
那是一座典型的江南义庄，白墙早已斑驳，黑瓦残缺不全，大门歪斜地挂着，在晚风中吱呀作响。院中几棵老槐树张牙舞爪，投下诡异的阴影。
"我们...真的要穿过去？"苏瑾的声音有些发抖。
叶星瑶握紧青竹剑："不然呢？绕路要多走半天。"
她率先迈步向前，苏瑾只好跟上。就在两人踏入义庄院门的瞬间，预警盒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