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轩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
这场景,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在正对着塔门的那根柱子上。那柱子果然通体漆黑,比其他四根粗壮许多,表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纹路,却依然笔直地立着,透着一股沉默的倔强。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柱身上。
温热的。
就在手掌触碰到木头的瞬间,他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无数画面碎片在脑海中炸开——风雨交加的夜晚,书生咬破手指的决绝,血字在柱上蔓延的诡异,还有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在塔下日复一日地徘徊,从青丝等到白发,最后化作一块冰冷的石头……
“姜维轩,你怎么了?”赵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焦急。
他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跪坐在地上,手掌还紧紧贴在柱上,柱身烫得惊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他抬头看向赵月,只见她正担忧地看着他,阳光落在她脸上,左边嘴角的梨涡浅浅的——
和他梦里那个在塔下徘徊的女子,竟有七分相似。
6
姜维轩猛地抽回手,掌心竟残留着一片灼烫的红痕,像是被火炭烙过一般。他盯着那道痕迹,又抬头看向赵月,喉结滚动了几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的手怎么了?”赵月蹲下身,抓起他的手掌查看,指尖触到那片红痕时,她忽然“呀”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这痕迹……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姜维轩追问。
赵月蹙着眉想了半晌,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就觉得眼熟。许是小时候在村里见过谁被烫伤,留下过类似的印子吧。”她说着,从药篓里拿出一小撮绿色的草药,放在嘴里嚼烂了,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红痕上,“这是薄荷草,能凉快点。”
草药的清凉顺着皮肤渗进去,压下了那股灼人的热。姜维轩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她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撞了一下,像小时候丢进湖里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
“谢谢你,月儿。”他轻声说。
赵月抬眸看他,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不客气。对了,你刚才怎么突然晕倒了?是不是这塔有什么不对劲?”
姜维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梦里的情景和盘托出,包括书生题诗的细节,还有那四句血写的诗。
赵月听得入了神,等他说完,才喃喃道:“风雨锁前路,孤塔避尘客……这诗,我好像也听过。”
“你听过?”
“嗯。”她点头,走到那根黑柱子前,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柱身的纹路,“小时候奶奶常给我唱一支童谣,调子很老,词儿记不全了,只记得有‘孤塔’‘血书’‘明月’这几个词,跟你说的诗很像。”
她顿了顿,忽然清了清嗓子,哼起一段婉转的调子。那旋律很慢,带着点说不出的惆怅,像山间的雾气,缠缠绵绵的,听得人心头发酸。
“奶奶说,这是月儿塔的调子,是等书生的姑娘编的。”赵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说那姑娘等了一辈子,最后变成石头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书生留下的砚台碎片。”
姜维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柱底,那里果然堆着些碎石块,其中一块青灰色的石头边缘,隐约能看到砚台特有的细腻纹路。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块石头,指尖触到的瞬间,又一阵眩晕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