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林倩的声音柔柔弱弱地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是不是抽血太难过了？都怪我……都怪我身体不争气……”
若是以前，林薇听到这话，再看到妹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必定会强忍着不适，反过来安慰她。可现在，林薇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接到护士通知的父母急匆匆地赶了进来。父亲林明栋眉头紧锁，脸上是惯常的不耐与焦躁。母亲王雅琴则直接扑到林倩床边，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倩倩，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有？”然后才像是刚看到林薇这边的状况，视线落在她流血的手臂和垂落的输血管上，脸色顿时一沉：“薇薇！你搞什么鬼！为什么把针拔了？没看到倩倩正需要血吗？快让护士重新弄好！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懂事！”
连珠炮似的指责，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仿佛她刚刚拔掉的不是维系自己生命的针头，而是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花瓶。
林薇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的父母。父亲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大概是刚从公司赶过来，他永远那么忙，忙到只有在妹妹“发病”时才会出现，然后理所当然地要求她“付出”。母亲眼里的心疼和焦虑那么真切，却半分都没有分给她这个刚刚抽完血、脸色可能比林倩还要难看的女儿。
心，像是被浸在了数九寒天的冰窟里，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彻底冻结、碎裂。
她按住伤口的手指微微用力，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抽了多少了？”林薇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冷静。
王雅琴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下意识答道：“才400CC不到，还差得远呢！医生说了，这次倩倩情况比较严重，至少需要800CC才行！你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800CC？林薇记得这次，前世她就是在抽到接近600CC的时候晕了过去，之后休养了大半个月才勉强恢复，而林倩呢？输完血后没多久就活蹦乱跳，甚至拿着她因为休养而错过的数学竞赛名额，代表学校去参加了比赛，得了奖，风光无限。
“800CC？”林薇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再抽下去，我会怎么样？你们想过吗？”
林明栋不耐烦地打断：“能怎么样？你身体好，多休息休息就补回来了！倩倩是你妹妹，她现在有生命危险！你怎么这么自私？”
“我自私？”林薇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干涩，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嘲讽，“每次都是这样。林倩是你们的女儿，我就不是吗？她的命是命，我的命，就是可以随意消耗的廉价补给品？”
王雅琴被女儿眼中从未有过的冷漠和尖锐刺得一怔，随即涌上的是一股被顶撞的恼怒：“林薇！你怎么说话的！姐姐救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们生你养你，就是让你在关键时刻能帮衬着妹妹一点！一点血而已，你怎么就这么小气？这么斤斤计较？”
又是这句话。“天经地义”。“一点血而已”。“小气”。
前世，这些词像紧箍咒一样，把她牢牢捆住，榨干了她最后一滴血。如今听来，只觉得荒谬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