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了。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上来吗？”他问，没回头。
“不知道。”
“那份纪要，得罪了你部门所有的人。”他说，“你知道吗？”
“我现在知道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像是在看一个珍稀动物。“害怕吗？”
我思考了一下。“有一点。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表现出敌意。”
“但你还是那么做了。”
“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我说，“尤经理让我做纪要，我做了。”
律弘笑了。“对，你只是在完成工作。”他走过来，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齐修，我招你进来，就是要你来完成‘工作’的。很多人，包括尤勇和梅琳，他们每天在做的，不是工作，是‘表演’。我要你做的，就是把所有表演的幕布都拉开。”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你的新任务。一个叫‘下沉市场用户数据整合’的项目，之前是梅琳在跟，现在交给你了。把它做完。”
我接过文件，很厚。
“这个项目，需要市场部、销售部和技术部的数据支持。”律弘靠在沙发上，双臂交叉，“这三个部门，是公司里最难啃的骨头。梅琳搞了两个月，一份数据都没要到。现在，看你的了。”
我翻开文件。里面全是梅琳之前的工作记录，密密麻麻的邮件往来，内容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互相推诿，毫无进展。
这是一个陷阱。
虽然我无法理解“陷阱”的复杂动机，但我能识别出事实层面的“不可能”。律弘明知道这个项目无法推进，却把它交给了我。
“这个项目很难。”我说。
“我知道。”
“梅琳失败了。”
“我知道。”
“我可能会失败。”
“我允许你失败。”律弘站起来，“我只想看看，一把只懂切割的手术刀，是怎么解剖一头活着的猛兽的。去吧。”
我抱着文件，走出了律弘的办公室。
回到31楼，我感觉气氛不对。梅琳看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油哥假装在忙，没理我。
我坐到座位上，开始研究那份文件。
事实很清晰：项目需要三个部门提供核心数据，但这三个部门都以“数据涉密”、“工作繁忙”、“需要更高级别审批”为由拒绝了梅琳。
这是一个死循环。
我合上文件。
我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
我站起来，走向市场部总监的办公室。
我没有预约。我直接敲了门。
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进”。
市场总监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在打电话，看见我，皱了皱眉。我站在那里，等他打完。
他挂了电话，靠在椅子上，看着我。“你是？”
“我是战略发展三部新来的齐修。”我说，“我来负责‘下沉市场用户数据整合’项目。”
“哦，那个项目啊。”他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小齐是吧，这个事儿呢，比较复杂，我们市场部的数据……很重要，你知道吧？不是不配合，是流程……”
“我需要你们部门过去三个季度所有三线以下城市的营销活动数据，包括渠道、花费和转化率。”我打断了他的“流程”。
他愣住了。
我继续说：“律弘董事让我负责这个项目。我的任务，就是拿到数据。您现在的回答是‘不给’，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