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我公寓楼下。
“下周三,陪我去一趟香港,参加一场拍卖会。”她没有看我,只是看着窗外,语气不容置喙。
“好的。”
我下车,对着车窗里的她露出了最后一个属于“完美情人”的、温柔的微笑,直到那辆黑色的宾利消失在街角。
微笑瞬间从我脸上褪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下那身昂贵的、束缚着我的西装,换上了一件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
镜子里的男人,眉眼英俊却眼神空洞,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2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新的日程提醒。
客户:沈幼楚。
扮演角色:已逝的白月光。
地点:市第一人民医院,血液科特护病房。
我没有片刻休息,换上了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衬衫——那是“他”最常穿的颜色。然后,我走进了黑夜里。
『沈幼楚的病房』
医院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气味。
我推开那间单人病房的门时,沈幼楚正坐在窗边画画。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在她消瘦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脆弱的、金色的光晕。
她的生命,就像这即将沉没的夕阳一样,正在一点一点走向终结。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地回过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就亮起了所有的光。
“阿言……”她的声音虚弱得像一声叹息。
我走过去,将一束新买的、带着露水的栀子花放进床头的花瓶里。
“今天感觉怎么样?”我模仿着“阿言”的语气,声音里带着她最熟悉的温柔。
“老样子。”她对我笑了笑,那笑容苍白却很满足,“你今天来看我,我就觉得好多了。”
我坐在她身边,拿起一本她放在床头的诗集,用一种不疾不徐的语调为她轻声念着。
这是我们的“扮演”模式。
我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安静地陪着她,让她沉浸在那个“爱人还未离去”的幻影里就足够了。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听着我的声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像一只找到了港湾的、疲惫的鸟。
空气里弥漫着油彩、药水和栀子花的混合气息。
我知道,她租借的不是我这个人。
她租借的是她生命中最后一点关于爱的幻想。
“唉,那个男人又来了。”
“是啊,风雨无阻。沈小姐也就只有在他来的时候精神才会好一点,愿意多吃半碗饭。”
“真不知道该说沈小姐是幸运还是不幸。爱人走得早,却能找到一个这么像的替身陪她走完最后一程。你看他那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都快以为是真的了。”
“是啊,有时候,假的比真的还让人感到温暖。”
我陪着沈幼楚直到她沉沉睡去。
我为她盖好被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的大门,冰冷的夜风吹在我的脸上,让我那颗因为扮演而变得温热的心重新冷却下来。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医院的缴费通知。
我点开,看着养母那张长长的、后面跟着一串零的催费单,眼神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这就是我“出租”自己的原因。
我的人生从被亲生母亲抛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