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新任吏部尚书的李夫人端着酒杯,故作关切地凑到孟昭宁身边:“早就听闻王妃曾遭劫难,如今看来,真是吉人天相,九死一生啊。”
孟昭宁指尖轻抚杯沿,笑意浅淡,眸光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是啊,有些人以为我死了,其实……我只是看清了。”
话音落下,她举起酒杯,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远处面色煞白、僵立原地的薛易之身上。
那眼神,宛如淬了毒的冰刃,一寸寸刮过他的骨头,带着焦木与灰烬的气息,仿佛能嗅到三年前那夜大火焚烧皮肉的腥苦。
游宴散去,丝竹声歇,朱雀门重重闭合。
夜雨骤起,雷声滚滚,一道道银蛇撕裂墨云,照亮王府高墙。
雨水砸在屋瓦上噼啪作响,如万箭齐发,又似天地同悲。
忽有叩门之声急促响起,守卫推门一看,竟是靖安侯世子薛易之,浑身湿透,双膝跪于青石阶前,衣袍紧贴脊背,勾勒出嶙峋瘦骨。
他双手颤抖地捧着一卷被火燎过、边缘焦黑的《药师经》,纸页残缺处泛着炭化的黄褐,却仍被护在怀中,如同护着最后一丝尊严。
“求见王妃一面,我有话要亲口对她说。”他的声音沙哑如裂帛,混在雨声中几不可闻,喉间滚动着血沫般的苦涩。
门内,传来赵嬷嬷冰冷的回应:“王妃已经歇下了,世子请回吧。”
薛易之不动,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脸颊,顺着发梢滴落,在青石板上汇成一滩血色般的洼潭。
他的膝盖早已麻木,唯有指尖触着经书残角时,还能感知到一丝温热——那是他曾彻夜抄写时留下的体温,也是她病中枕畔唯一的慰藉。
阁楼之上,孟昭宁凭窗而立,指尖轻抚冰凉的窗棂。
雨水顺着琉璃瓦滑落,像极了那年火场外滴落的血泪。
记忆翻涌——三年前她病卧榻上,气若游丝,薛易之曾在佛前焚香发誓:“若你能痊愈,我愿抄经百遍,换你一世平安。”
可当烈火吞噬宅邸那一夜,他却没有打开那扇门。
眼前光影微闪,一行幽蓝文字浮现:
【是否见他?】
【选项一:开门相见 → 他将痛哭流涕,诉说当年苦衷,激起你心中残存的旧情波动,导致半月内心绪紊乱,影响下一步复仇计划。】
【选项二:命人泼冷水驱赶 → 极致的羞辱将使其彻底崩溃,丧失理智,加速其在朝堂的失势进程。】
她凝视着窗外雨幕中那个颤抖的身影,良久,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去,倒一盆冷水下去,再替我传句话——‘经烧了,心也烧了’。”
片刻之后,一盆冷水自门内猛地泼出,刺骨寒流从头顶灌下,薛易之踉跄着跌坐在泥水里,牙齿咯咯作响,手指仍死死攥着那卷残经。
他仰天嘶吼,声音撕裂风雨:“孟昭宁!我是真的爱你啊!”
阁楼上,孟昭宁缓缓合上窗扇,隔绝了那凄厉的哭喊。
她平静地走到妆镜前,一根根卸下发间的金钗,铜镜映出她苍白而沉静的脸,耳坠轻晃,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如同命运齿轮咬合的终章。
“爱我?”
“那你当初,为何不开门?”
暗处,一名黑衣侍女悄然退下。
明日朝阳升起之时,整个京城都将听闻:那个曾被誉为温润如玉的世子,今夜跪断脊梁,也未能换来旧人一眼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