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七日后,京中流言愈演愈烈。

都说靖安侯府那位新丧的世子夫人冤魂不散,夜夜在昔日居住的院中啼哭索命。

更有胆大的仆妇言之凿凿,说亲眼见到她那陪嫁义妹清荷的房中半夜灯火通明,传出阵阵诵经声,却又不是佛家的经文,诡异至极。

孟昭宁端坐窗前,指尖轻点桌面,已在心中推演千遍。

她低声吩咐赵嬷嬷:“你‘无意’提起,遗物中似有半枚撕毁的账册……”话音落下时,窗外桃枝轻颤,一片初绽花瓣飘落案头,沾在尚未收起的茶盏边缘。

三日后,崔家急召在外地的管家回府问话。

事情很快查得水落石出,清荷不仅私自克扣孟昭宁的月例银两在城外购置私宅,更勾结市井术士装神弄鬼,意图染指主母嫁妆。

消息传开,崔氏族老大为震怒,当即下令削去清荷“义女”的名分,逐出宗祠,收回所有崔家给予的财物。

听着赵嬷嬷的回报,孟昭宁正倚窗饮茶,她唇角微扬,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才第一刀。”

春日渐暖,冰雪消融。

桃枝缀上嫩苞,风里有了暖意,连檐下滴水声都变得轻快起来。

这日,赵嬷嬷捧着一封织金请柬进来,恭敬地呈到她面前。

请柬入手微沉,织锦纹路细腻如流水,烫金边纹在阳光下一闪,灼得人瞳孔微缩。

孟昭宁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那皇家独有的赤金印鉴上——凤鸾展翅,双羽衔珠,正是皇室特许的重大典礼专用之印。

她指尖缓缓划过纹路,触感温润又锋利,仿佛抚摸一道未愈的旧伤。

那是当年赐婚诏书上的印记,也是她大婚当日,薛易之亲手接过圣旨的地方。

新的棋局,要开场了。

第3章 他在雨里跪了整夜

春社日,皇家猎苑游宴,京中权贵云集。

孟昭宁的青帷翟车缓缓停下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扶着赵嬷嬷的手走下马车,一身正红织金凤尾裙,裙摆在微风中漾开,宛如烈火凤凰,金线绣成的羽翼随步伐轻颤,仿佛下一瞬便要振翅飞离这尘世樊笼。

更夺目的是她头上那顶崔氏嫡女代代相传的九鸾嵌宝冠,珠光璀璨,流光溢彩——每一颗东珠都映着初春稀薄的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像是将整座星河戴在了发间。

她身侧,一袭玄色亲王蟒袍的萧景珩自然地伸出手,将她扶住,姿态亲密。

他的掌心温厚有力,指尖在她腕间轻轻一压,如旧约暗语,无声却笃定。

“晋阳王携晋阳王妃到——”

内侍一声高唱,满场死寂,继而哗然。

谁不知晋阳王萧景珩为先皇后守诺,三年未娶。

如今竟悄无声息地娶了靖安侯府那位三年前就该葬身火海的“亡妇”为妃?

薛易之闻讯赶来,隔着攒动的人群,恰好望见那一幕。

孟昭宁巧笑嫣然,将手放入萧景珩掌心,两人并肩步入暖阁。

她的笑声清越如铃,唇角弯起时,眼角一点朱砂痣微微颤动,像是一滴凝固的血泪。

他手中那盏琉璃酒杯,“啪”地一声碎裂,尖锐的裂响刺破喧闹,酒水混着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出几朵暗红的花。

寒意自掌心蔓延至心脏,仿佛那碎裂的不是琉璃,而是他尚存希冀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