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股混杂着无力、愤怒和彻骨悲哀的情绪,将我彻底淹没。

我看着楼下那个小小的身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苏晴,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四)

在坠落的失重感中,第三百零三次循环,在绝望的尖啸里拉开序幕。

我再次从床上惊醒,浑身虚脱。

这一次,我没有再看身边的苏晴。

我怕我会忍不住,当场掐死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昨晚她从十七楼纵身一跃的画面,成了新的梦魇。

很显然,我所有的“拯救”行为,都只是在配合她演出。

我越是想把她关在安全的笼子里,她就越会找到更惨烈的方式挣脱。

我不能再用“堵”的方式了。

我必须“疏”。

我必须弄清楚十年前那场车祸的全部真相。

只有找到病根,才能对症下药。

这一天,我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正常。

我没有提任何关于过去和意外的话题,甚至对她晚上要出门的事也绝口不提。

我只想让她放松警惕,以为我又回到了最初那个愚蠢的、只知道陪她一起死的“阿默”。

我的专业是舞台魔术。

魔术的最高境界,不是制造奇迹,而是洞察人心。

你需要知道观众在想什么,他们的注意力在哪里,他们的心理盲区又在哪里。

此刻,苏晴就是我唯一的观众,也是我唯一的对手。

白天,我借口为下一个大型魔术“水下逃脱”采景,独自一人出了门。

我去了市图书馆的旧报纸档案室。

凭借一些魔术师的小技巧,比如用反光镜片观察管理员的密码输入,以及用特制的口香糖复制下钥匙的齿痕,我成功进入了不对外开放的微缩胶片阅览室。

我找到了十年前7月到8月期间,所有关于“樟南路车祸”的报道。

信息零碎,但拼凑起来,一个悲惨的故事轮廓逐渐清晰。

死者林帆,是单亲家庭,母亲是纺织厂女工,名叫赵静兰。

林帆是她唯一的希望。

车祸后,赵静兰精神受到了巨大刺激,变卖了房子,四处奔走,想要为儿子讨回公道,但肇事者如同人间蒸发,案件最终成了悬案。

报道的最后提到,赵静兰因为多年的奔波和精神打击,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和被害妄想症,最后被送进了安康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

我记下了这个地址。

随后,我又去了当年的交警队。

我谎称自己是社会学研究者,正在写一篇关于城市变迁与交通事故的论文,需要调阅十年前的旧档案。

同样的,用一些误导性的语言和心理暗示,我让负责档案室的老警员相信了我的身份,并破例让我查阅了那份已经封存的卷宗。

卷宗里,有一份匿名报警人的电话录音文字记录。

报警的是个女孩,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哭腔。

“喂?110吗?撞人了……在樟南路,那个大樟树下面……车……车跑了……”

声音断断续续,除了重复“快来救人”,再没有提供任何有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