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七月的太阳把水泥地晒得发烫,我攥着师范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手心却全是冷汗。
那张印着烫金校徽的纸,是我用三个夏天的汗水换来的。
高三那年,我每天凌晨四点就爬起来刷题,夜晚没有空调,我就搬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就着路灯的光背书上的知识点,蚊子把腿咬得全是包也不敢停。
为了省资料钱,我跟高年级的学姐借旧书,把重点全抄在废报纸上,手指都被磨得变了形。
可现在。
王秀兰的手,像铁钳一样掐住了我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撕了!这破通知书能当饭吃吗?”
“妈!别撕!” 我拼命往后躲,后背撞在掉漆的衣柜上,发出 “哐当” 一声响。
李伟像条疯狗似的扑过来,脚狠狠踹在我的小腿上:“姐你真自私!我同学都有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就我没有!你去电子厂打工两三个月就能买,凭什么要去上那个破学校?”
纸张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像一把生锈的刀,慢悠悠地割过我的心脏。
我看着录取通知书从中间裂开,校徽被撕成两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可是全县第三!我能去读师范,以后能当老师,能挣到钱……”
“挣钱?” 李建国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刚从地里摘的黄瓜,他一口咬下去,黄瓜汁溅在我脸上,“你当老师一个月能挣几个钱?不如去电子厂,管吃管住,一个月四五千,正好给你弟攒彩礼!”
我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眼泪滴在地上。
我想起去年冬天,我冻得手都握不住笔,跟王秀兰要十块钱买手套,她骂我 “矫情”,她转身却给李伟买了两百块的球鞋。
想起我中考考上重点高中,她非要让我去读职高,说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是班主任上门求情,她才作罢。
那天晚上,我被锁在杂物间里。
狭小的空间里堆着发霉的粮食和旧农具,墙角的老鼠 “吱吱” 地叫,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听着外面传来李伟的笑声。
他正在试穿我妈给他买的新 T 恤,还打电话跟同学炫耀:“我姐马上就去电子厂了,到时候我想要什么,她都得给我买!”
我摸出藏起来的五百二十三块钱,那是我攒了半年的伙食费 ,每天中午只买一个馒头,就着免费的咸菜吃,省下的钱一点一点的攒起来的。
凌晨三点,我用一根磨尖的铁丝撬开锁,背着装满旧衣服的书包,像只离弦之箭似的往县城火车站跑。
路上没有路灯,只有月亮洒下的一点微光,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生怕身后传来李建国的吼声。
跑到镇上的汽车站时,天刚蒙蒙亮,我没有身份证,只能跟司机求情,说自己是去市里找亲戚,司机看我可怜,收了我二十块钱,让我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
车子开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心里又酸又涩 。
我终于逃出来了,可我也知道,只要他们找到我,我就会再次掉进那个无底洞里。
02
我在市里的 “好再来” 餐厅找到一份服务员的工作,管吃管住,一个月三千块钱。
餐厅在火车站附近,鱼龙混杂,每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从早上九点忙到晚上九点,除了吃饭根本没有休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