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筷子的手一颤,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月光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条。“等你及笄了,我便娶你。”
世界在那一刻寂静无声,只剩下我胸腔里疯狂的心跳。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将我淹没,脸颊烧得厉害,连耳根都烫了。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原来,那些偷偷的仰慕,那些指尖相触时的悸动,并非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原来,他早已将我们的未来,规划在他的生命里。
从那晚后,糖春记的氛围悄然变了。沈砚待我,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亲近。他依然严格地指导我手艺,但眼神交汇时,会有片刻的温存。我开始偷偷地筹备婚事,用自己攒下的银钱买来红色的丝线,学着绣一对鸳鸯枕套。每一针每一线,都缝进了我对未来最甜蜜的憧憬。我甚至幻想过,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有一双像他那样好看的手,继承这糖春记的招牌。
那段日子,空气里都像是淌着蜜糖。我几乎以为,上天终于眷顾了我这个曾被遗弃的孤女。
3 真相如刀割心扉
直到那天下午。
京城里一位极有权势的贵胄家要做寿宴,点名要糖春记的糕点,而且非要沈砚师傅亲自上门商议款式。沈砚去了,回来时已是傍晚,身后还跟着那位权贵府上的管家。我正巧从厨房端出新试做的杏仁酪,想让他尝尝,却见他和管家站在院子的角落里,背对着我,低声交谈。
风送来了只言片语。
我本不该偷听,脚步却像被钉住了一般。
那管家的声音带着谄媚的笑:“……沈师傅好福气啊,养得这般水灵,又得了您真传,我们大人见了,必定欢喜……”
我的心猛地一沉。
然后是沈砚的声音,平静,淡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与我听惯的严厉或偶尔的温和都不同。那是一种谈论物品的语气。
“一个孤女,养大了自然要派上用场。”他顿了顿,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养女不过是个玩意儿,大人若喜欢,明日便送您府上。”
“……懂事,定然能让大人尽兴……”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手里的那碗杏仁酪,“啪”地摔在地上,温热的乳白色液体溅湿了我的裙角和鞋面。可我感觉不到烫,只觉得彻骨的寒冷,从脚底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玩意儿……送您府上……
原来,那些温柔的注视,那句“娶你”的承诺,都不过是砒霜外头裹着的糖衣。他养我,教我,宠我,只是为了将我雕琢成一件更称手的礼物,去换取权贵的青睐。我所珍视的全部,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交易。
我没有惊动他们,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厨房。地上的狼藉我也没收拾,只是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眼泪汹涌而出,却不是滚烫的,而是冰凉的,一滴一滴,砸在满是面粉和糖屑的地上,悄无声息。
那天晚上,沈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甚至注意到了我红肿的眼睛,淡淡问了一句:“眼睛怎么了?”
我垂下眼,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揉面时,面粉迷了眼睛。”
他“嗯”了一声,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