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奇怪,身体上的疲惫和物质上的匮乏,反而让心里那块冻僵的地方,滋生出一股狠劲。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反而亮出了最锋利的獠牙。
白天,我挤在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里,奔波于各种面试和零散的兼职——发传单、做问卷、甚至去仓库搬货。晚上,回到那个狭小逼仄的隔间,就着昏暗的台灯,像疯了一样啃食那些最新的行业资料、技术文档。大学时被荒废的专业知识,那些被苏晴嗤之以鼻的“没用的东西”,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困了,就用冷水狠狠抹一把脸;饿了,就灌一大杯凉白开。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我布满血丝却异常专注的眼睛。
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把自己逼到极限的人。一次偶然的兼职,我帮一家初创的小科技公司解决了一个他们团队挠头好几天的技术难题。那个顶着鸡窝头、满眼血丝的年轻老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哥们儿,牛逼啊!这思路…绝了!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儿干?虽然…现在钱不多。” 他搓着手,眼神热切。
钱不多?没关系。我需要的是一个能让我把脑子里的东西变成现实、能让我重新站起来的平台。我点了头。
加入“创界科技”时,它还是个蜗居在共享办公空间角落、只有七八条“枪”、随时可能倒闭的草台班子。但这里没有大公司的论资排辈和勾心斗角,只有一群被梦想(或者被现实逼得走投无路)烧红了眼的年轻人。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汗水和代码的味道。
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砸了进去。白天黑夜连轴转是家常便饭。困了就在行军床上囫囵一觉,饿了就扒拉几口冷掉的盒饭。曾经在婚姻里被消磨殆尽的热情和专注力,像休眠的火山,在代码的世界里、在解决一个个棘手难题的过程中,被彻底点燃、喷发。那些被苏晴和安逸生活磨平的棱角,在高压和挑战下,重新变得锋利无比。
我负责的核心算法模块,成了公司第一个拿得出手的产品雏形。当第一笔像样的天使投资到账时,那个鸡窝头老板,现在该叫李总了,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手劲大得能拍碎砖头:“老江!我就知道没看错你!你是咱们公司的定海神针!”
定海神针?我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把过去五年积攒的所有憋屈、不甘和痛苦,都化成了敲击键盘的力量,化成了屏幕上一行行冰冷但高效的代码。
三年。时间像一把锋利的刻刀。
“创界科技”从共享办公的角落搬进了国贸CBD气派的写字楼。团队从七八个人膨胀到上百人。我们自主研发的“灵犀”智能数据分析平台,像一匹黑马,在竞争激烈的AI赛道里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拿下了几个关键行业的大单,估值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
媒体开始用“新锐”、“独角兽”、“行业颠覆者”这样的词来形容我们。而我,江临,这个曾经在婚姻里狼狈退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人,成了聚光灯下的焦点——“创界科技”的联合创始人兼CTO,手握核心技术和公司命脉。
曾经那个穿着洗得发白T恤、挤在隔断间里啃馒头的男人,如今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高定西装,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京市繁华得令人目眩的钢铁森林。玻璃幕墙映出我的身影,身形挺拔,眼神沉静锐利,下颌线绷紧,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冷硬气场。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身昂贵的行头下,包裹着的是一具被现实反复捶打、淬炼过的灵魂,冰冷,坚硬,像一块千锤百炼的寒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