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站起身,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小女顾盼之,见过各位前辈。”
陈夫子笑眯眯地看着我,像一只看到了肥鸡的黄鼠狼:“顾姑娘,你家学渊源,想必对画圣的作品也深有研究。不妨也来品鉴品鉴,让我等后辈,也学习学习。”
好家伙,不仅要我开口,还直接把我架到了火上烤。
我看着他那张笑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天这脸,你是不想要了。
3
我被众人簇拥着,半推半就地走到了那幅画前。
一股陈旧的墨味和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桐油气。这是做旧的痕迹。真正历经千年的古画,味道是沉静的,干燥的。
我微微躬身,做出仔细观摩的样子。
所有人都盯着我,等着我开口。王员外挺着肚子,一脸的期待。陈夫子捻着胡须,一脸的胸有成竹。他们都以为,我会被这阵仗吓住,然后诺诺连声地附和几句“好画”“真乃神品”。
我确实打算这么做。
先顺着他们的话,把这画从头到脚夸一遍,夸得天花乱坠,让他们心花怒放,彻底放松警惕。
然后,再给他们来一下狠的。
我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怯和崇拜,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那幅画。
“真……真是太好了。”我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仿佛被画作的“神韵”所震撼。
王员外和陈夫子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在哪里,顾姑娘不妨说来听听?”陈夫子循循善诱,像个慈祥的长者。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我的表演。
“小女子才疏学浅,哪里谈得上品鉴,只是觉得……”我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只是觉得,这画中的人物,真是活了一般。尤其是这位雅士,你看他的衣带,随风飘举,灵动非凡。这……这就是爷爷生前常常提起的‘吴带当风’吧?”
我这话一出口,陈夫子的腰杆挺得更直了。他得意地看了一眼众人,仿佛在说:看,连顾大家之后都这么说,还能有假?
王员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顾姑娘好眼力!好眼力啊!”
我没有停,继续用那种带着崇拜和一点点不确定的语气说道:“画得真是太好了。我记得,我以前在爷爷的书房里翻过一本《前朝舆服志》,上面记载了那个年代士大夫的衣着款式。书上说,当时的衣带,流行的是一种双绕结,系法颇为繁复,以显示身份尊贵。”
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然后,我话锋一转,视线回到画上,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一种天真的困惑,像个遇到了难题的小学生。
“只是……有点奇怪。”我歪了歪头,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嘀咕,“这画上雅士的衣带……好像是单结。而且……这个结的样式,我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哦,对了,《本朝风物考》里提过,这是咱们本朝初年才开始在文人中流行的简化系法,取的是‘大道至简’的意思。”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湖边,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说完,我立刻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手,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哎呀!瞧我,定是我记错了!书看多了,都记混了!画圣怎么会画咱们本朝的衣带呢,肯定是我记错了,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