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的狂欢
我这双手,摸过太多死人了。
冷的、硬的、残缺的、膨胀的……。干我们入殓师这行,时间久了,你会觉得活着的人反而更陌生,更难以捉摸。死人简单,他们不会再给你添麻烦,最大的要求无非是走得体面点。而活人?活人的心思,比福尔马林溶液还刺鼻,比缝合线还纠缠不清。
我叫李安,在“安宁殡仪馆”干五年了。这地方名字起得挺唬人,其实一点儿不安宁,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别人眼里,我就是个跟尸体打交道的阴沉角色,避之不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真正要避开的,是那些死人塞进我脑子里的东西。
没错,我能听见。不是用耳朵,是用我这双手的指尖皮肤。只要触碰到刚死不久的人,尤其是脸部,他们临死前最强烈的那段记忆,就像收音机调频不准的杂音,咝咝啦啦地往我脑仁里钻。可能是几句没喊出来的话,一段疯狂的念头,或者就是纯粹的恐惧。这鬼能力没给我带来过半点好处,只会让我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所以我给自己定了条铁律:干完活,拿钱走人,听见什么都得立刻忘掉,最好当个屁放了。我得守住这个饭碗,我妈还躺在医院里,每个月烧钱的速度比我烧纸钱还快。
那天晚上,值夜班的我接到个大活儿。本市有名的房地产大亨,张宏远,死了。说是心脏病突发。
遗体送过来的时候,阵仗不小。他那年轻貌美的第二任妻子柳芸,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好像天都塌了。可我这双看多了生离死别的眼睛,愣是没从她眼里看出多少真悲切,倒像是硬挤出来的。旁边站着的是他弟弟张宏志,一脸阴沉,看我的眼神像刀子,好像在掂量我够不够格碰他哥尊贵的遗体。
“李师傅,”柳芸抽抽噎噎地开口,声音娇滴滴的,“我们家老张,最讲究体面了……您一定,一定让他风风光光地走。”说着,还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红包。
我没接,只是公事公办地点点头:“放心,这是我们该做的。”
张宏志往前一步,声音又低又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我大哥生前什么样,你就给他恢复成什么样。钱,不是问题。”他顿了顿,眼神像钩子一样扎在我脸上,“最重要的是,今晚这里发生的一切,出了这个门,你就得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话里有话啊。寻常人家,谁会特意强调这个?但我面上不动声色:“规矩我懂。”
推着那张冰冷的金属床进操作室,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惨白的无影灯,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还有我自己有点过快的心跳。不知怎么,这次的感觉特别不对劲,右眼皮一直跳。
掀开白布,张宏远的脸露了出来。因为疾病,面部肌肉有些扭曲,嘴唇泛着紫绀,但底子还在,能看出是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我定了定神,戴上橡胶手套,像往常一样,准备开始清洁、按摩、化妆……这一套流程我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可当我冰凉的指尖,刚刚触碰到他僵冷的太阳穴,准备进行第一步按摩松弛肌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