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后,是沈家人气急败败的怒吼和追赶声。

我不敢回头,拼命地跑。

身上的凤冠霞帔早已在刚才的搏斗中变得破烂不堪,像一面破碎的旗帜。金银首饰掉了一路,我毫不可惜。

我只要我的命。

沈惊鸿,你让我逃。

你看,我正在逃。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叫喊声彻底消失,直到我的肺像要炸开一样,才敢停下来。

我躲进一片茂密的竹林,背靠着一根粗壮的竹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左臂在逃跑时被家丁的棍子打中了一下,此刻火辣辣地疼,估计是骨裂了。

我撕下身上还算干净的衣料,草草地包扎了一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竹林里,起了雾,气温骤降。

我又冷又饿,身上还带着伤,不知道能撑多久。

恍惚间,我想起了那个洞房夜。

沈惊鸿咳完血,下人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他喝完后,脸色似乎好了一些。

他隔着床幔,静静地看了我很久。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那样认真地注视。

他的眼神里,没有欲望,没有轻视,只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

“别怕。”他最后,又轻轻地说了一句。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太累了。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他对我最后的告别。

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哆嗦,从回忆中惊醒。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摸了摸怀里。

那里,藏着我从婚房里逃出来时,顺手揣走的唯一一样东西。

那不是金银珠宝。

而是一小包,沈惊鸿喝完药后,剩下的药渣。

3

活下去,像狗一样。

这是我逃出沈家后,唯一的念头。

我不敢去城里,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沈家在当地势力不小,我这张脸,就是一张通缉令。

我只能往最偏僻、最荒凉的山里钻。

白天,我躲在山洞或者密林里,不敢生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饿了,就啃食野果,挖食草根。渴了,就喝山涧里冰冷的泉水。

晚上,山里的野兽开始嚎叫,我就爬到最高的树上,用藤蔓将自己绑在树干上,才能勉强睡上一两个小时。

手臂的伤,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开始发炎、化脓。每一次不小心的触碰,都疼得我钻心。

有好几次,我高烧不退,意识模糊,觉得自己可能就要这么死在这荒山野岭里了。

但每一次,当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沈老夫人那张怨毒的脸,想起族老们那句冰冷的“沉塘”。

我不能死。

我若是死了,就称了他们的意。

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我要活着,活得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好。

凭着这股恨意,我硬生生挺了过来。

半个月后,我终于走出那片差点要了我命的深山。

那时候的我,早已没了人形。衣衫褴褛,浑身污垢,头发像一团乱草,脸上也因为营养不良而蜡黄。唯一还亮的,是那双眼睛,像饿了半个月的狼崽子,闪着幽幽的绿光。

我成了一个流民,混在一群同样食不果T腹的灾民里,一路向北。

我学会了乞讨,学会了和野狗抢食,学会了在别人轻视的目光中,麻木地伸出我那双脏兮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