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韩逸尘。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串被指责的代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周围的键盘声重新密集起来,但每一下都像是在敲打他的自尊。他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仿佛自己只是这庞大机器上一颗生锈的、随时可以被替换的螺丝。
拖着灌了铅的双腿,韩逸尘回到了位于城市边缘的“蜂巢”公寓。狭小的空间仅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工作台,空气潮湿沉闷,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窗外的“光影城”依旧璀璨夺目,巨型全息广告牌变换着炫目的色彩,光影透过狭窄的窗户,在他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冷漠的光斑。
那里的繁华与喧嚣,与他这逼仄的角落毫无关系。
他从床底拖出一个旧箱子,里面是他仅有的、称得上私人的物品。最上面是一个略显陈旧的丝绸小包裹。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枚指甲盖大小、边缘有些磨损的暗色芯片静静地躺在那里。芯片表面有着难以辨认的、类似电路又似符文的刻痕,触手冰凉。
这是上周末他去看望祁叔时,祁叔硬塞给他的。
老人住在更破旧的街区,满屋子堆满了淘汰的电子元件和泛黄的纸质书籍,空气里总是混杂着焊锡和旧书的味道。
“小尘啊,”祁叔当时用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将芯片递给他,眼神里有种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这个你拿着,旧东西了,不值钱。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哪天觉得眼前的路全黑了,没亮光了,就用它……看看世界的另一面。也许,能照见点不一样的东西。”
祁叔说得含糊其辞,韩逸尘只当是老人念旧。一枚过时的量子存储芯片,能有什么特别?
但此刻,在极度的沮丧和空虚中,他鬼使神差地拿出了它。冰凉的触感似乎能稍稍安抚他内心的灼热。
他将芯片握在手心,呆坐了许久。直到个人终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公司核心服务器的一个关键进程突然崩溃,系统日志像雪崩一样刷屏,整个在线服务面临中断风险。
运维小组束手无策,紧急通知所有相关程序员远程支援。
又是该死的紧急故障。韩逸尘苦笑,陆泽凯肯定又会把责任推到他这类底层码农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芯片插入个人终端一个不常用的老旧接口。
他并没指望这旧玩意能帮上忙,只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仿佛握住了一根虚无的稻草。
终端屏幕闪烁了几下,没有出现预想的读取界面。
反而,韩逸尘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拉长。键盘的触感、房间的霉味、窗外隐约的噪音……一切感官信号变得混乱而遥远。
下一秒,他“坠入”了一片无法形容的境地。
不再是狭小的房间,也不是冰冷的屏幕。他仿佛悬浮在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周围是流淌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河流。
不,那不是河流,是由无数细密如沙、闪烁不定的字符和符号组成的洪流。
绿色的注释像水草般飘荡,白色的基础代码如平稳的水流,而代表错误和警告的刺眼红色,则像激流中的暗礁和漩涡,不时爆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