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判官……你……你怎会……”他声音里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滚。”我吐出一个字。
话音落，聘书上鬼头印玺乌光一闪，一道无形的法则之力扩散开来。阁外阴风瞬间止息，黑气如潮水般退去，隐约还传来一声压抑的、充满不甘的嘶吼，随即远遁。
月光重新洒落，照进一片狼藉的阁内。
了尘和尚的梵唱渐止，周身金光内敛，头顶那串数字虽然依旧只有七日，但那缕黑气却已淡去不少，金色变得纯粹了许多。他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既有感激，也有后怕，更有一丝明悟。
他起身，对我深深一揖：“多谢阁主点化相助，此恩……”
“不必言谢。”我打断他，走回案后坐下，“魔种虽暂压，根源未除。这七日，是你自己的劫，也是你的缘。成佛入魔，依旧在你一念之间，好自为之。”
了尘沉默片刻，再次躬身：“小僧明白了。”留下身边一枚温润的佛珠作为谢礼，他转身步入渐亮的晨曦中。
我收起佛珠，看了看掌心聘书。阎王这招牌，倒是挺好用。
只是，经此一事，四方阁怕是再也难得真正的清静了。阴阳两界的目光，此刻，想必都已聚焦在这小小的阁楼之上。
我拂去案上灰尘，重新点燃一支线香。
“下一个。”
线香的青烟尚未袅袅散开，阁内的空气便又是一凝。
这次来的，不是阴风，不是鬼气，而是一种极致的“静”。仿佛声音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了，连窗外渐起的市井喧闹都瞬间隔绝在外。
门口的光线微微扭曲，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显现。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像个落魄书生，面容普通得让人过目即忘，唯有一双眼睛，深得像古井，不起波澜。他头顶没有数字，也没有魂魄的光晕，只有一片虚无的空白。
他迈步进来，脚步落地无声，目光扫过狼藉的阁内——被阴气侵蚀出的霜痕，门板上鬼爪撕裂的破洞，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佛力与鬼气残韵。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我刚刚收起的、那封阎王聘书曾出现的位置。
“四方阁主？”他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威严并非刻意散发，而是久居上位、执掌法则自然形成的底蕴。
我心中了然。这位，恐怕才是地府来的“正主”，级别远非之前那些传信的小鬼可比。
“判官？”我挑眉，并未起身。面对这等存在，谦卑反而落了下乘。
他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昨日邙山鬼王之事，阎君已知晓。阁下处理得干净利落，维护了阴阳界限。”他话语里听不出褒贬，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分内之事。”我淡淡道，“总不能让他真拆了我的阁子。”
“阎君很欣赏阁下的能力。”判官的目光依旧平静，“那封聘书，阁下考虑得如何？”
我摩挲着茶杯边缘，不答反问：“地府首席判官，位高权重，为何偏偏选中我？阴阳两界，能人异士想必不少。”
判官沉默片刻，古井般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因为你能‘看见’。看见众生寿数，看见因果线，看见连地府生死簿都未必能完全呈现的……‘变数’。”他顿了顿，补充道，“比如，那和尚了尘。生死簿上，他七日之后当堕魔道，魂飞魄散。但你插手后，他的命轨出现了分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