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后来,服装厂改制,她下了岗,没找新的工作,而是凭着自己在服装厂学的手艺,开了这家旗袍店。她做的旗袍,版型好,针脚细,布料也选得好,慢慢有了名气,来做旗袍的人越来越多。有人问她,为什么不结婚?她总是笑着说,一个人挺好,有旗袍陪着,不孤单。

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个熟客,张阿姨。张阿姨是个退休教师,喜欢穿旗袍,每年都要来林秀芝这儿做两件。她走进店里,看见林秀芝正在缝盘扣,笑着说:“秀芝,你这盘扣做得越来越精致了,比上次我做的那件还好。”

林秀芝抬起头,笑了笑:“张阿姨,您来了。这次想做件什么样子的?”

“我想做件暗红色的,下个月我儿子结婚,我穿去参加婚礼。”张阿姨在店里转了转,看着墙上挂着的旗袍,忽然说,“秀芝,我上次去巷口的木作店,看见个特别好的木架子,是放旗袍的,你要不要也去订一个?那店主的手艺可好了,榫卯结构的,不用钉子,看着就结实。”

林秀芝愣了愣,榫卯结构——这个词,她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她想起那个木盒,想起沈明远说要给她打家具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酸。

“不了,张阿姨,我这儿的架子够放了。”林秀芝低下头,继续缝盘扣,指尖却有点发抖。

张阿姨看出她的不对劲,却没多问,只说:“那行,你先给我量尺寸吧,我着急穿。”

量完尺寸,张阿姨走了。林秀芝坐在缝纫机前,却没了心思干活。她看着窗外的青灰巷,巷口的木作店就在不远处,她能看见店门口挂着的木招牌,上面写着“明远木作”。

明远——这个名字,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这个“明远”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明远,可心里却忍不住想去看看。

犹豫了很久,林秀芝还是锁了店门,朝着巷口的木作店走去。越靠近店门口,她的心跳越快,手里的布包被她攥得紧紧的,手心都出了汗。

木作店的门是敞开的,里面飘着淡淡的木头香。林秀芝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店里的男人正背对着她,手里拿着把刨子,正在刨一块木头。男人的头发里已经有了些白发,肩膀还是那么宽,背影却比年轻时瘦了些。他刨木的动作很熟练,刨子过木时发出沙沙的响,像春雨打在梧桐叶上。

听见门口的动静,男人转过身来。当林秀芝看见他的脸时,眼泪差点掉下来——是他,真的是沈明远。他的脸上有了皱纹,眼睛里的光也比年轻时淡了些,却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她时,带着惊讶,还有点不知所措。

“秀芝?”沈明远手里的刨子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他看着林秀芝,声音有点颤,“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在巷尾开了家旗袍店,路过这儿,就进来看看。”林秀芝的声音也有点抖,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木头屑,“没想到……是你。”

店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吹过的声音。沈明远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刨子,擦了擦上面的木头屑,却没说话。林秀芝也没说话,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想念,还有点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