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风镇的夜是湿的。

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细密密的,裹着泥土的腥气,打在客栈的破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用枯指摩挲纸面。李通缩在二楼房间的干草堆里,怀里揣着血玉和布偶,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冷的,是骨头里的气在乱撞,像被血玉的热流烧得慌。

他刚用血玉淬了一次骨。

按照墨尘留下的《血影功解》,他把血玉贴在手腕的骨脉上,那滚烫的气顺着腕骨往胳膊里钻,像是要把骨头烧化。他咬着牙,按照《枯骨诀》的口诀引导气流,可气太烈了,在臂骨里炸开,疼得他浑身冒冷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了血印。

“咳……咳……”隔壁传来墨尘之前住过的房间的动静,是瞎眼的老太太,她好像在咳嗽,还在低声呢喃着什么。李通赶紧收敛气息,把血玉塞进怀里——血玉的光太亮,哪怕裹在衣襟里,也能透出淡淡的红光,要是被血影门的人看见,就完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布偶,小兔子的耳朵破了个洞,里面的棉絮露出来,像妹妹当年冻裂的手指。他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干净的碎布,笨拙地学着妹妹以前的样子,用牙齿咬着线,想把洞缝上。线是之前墨尘缝伤口剩下的,粗得很,他的手指太细,捏不住针,好几次扎在指头上,渗出血珠,滴在布偶的耳朵上,像极了妹妹当年哭时掉在他手背上的泪。

“笨手笨脚的。”门口突然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很温和。李通猛地抬头,看见老太太扶着墙,一步步挪进来,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雕着个小小的佛像,被摩挲得发亮。

她的眼睛蒙着一层白翳,什么也看不见,却准确地走到干草堆前,蹲下身,伸出粗糙的手,从李通手里拿过布偶和针线:“老婆子眼睛瞎了,手还不抖。你妹妹缝这布偶时,针脚肯定比你细。”

李通愣住了——她怎么知道这是妹妹缝的?他刚想开口问,老太太已经捏起针,线穿过布偶的破洞,动作熟练得很,针脚细密,像蜘蛛织网。

“这布偶上有灵气。”老太太一边缝,一边说,声音轻得像雨丝,“上品灵根的气,清得像山泉水,沾在布上,洗都洗不掉。你妹妹……在青云宗受委屈了吧?”

李通的心猛地一紧,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你怎么知道?”

“老婆子年轻时,也见过青云宗的人。”老太太把缝好的布偶递给李通,布偶的耳朵上多了圈细密的针脚,像给小兔子围了圈白边,“那些穿道袍的,有的心比血影门的人还黑——灵根好的,抢着要;没灵根的,踩在脚底下。你妹妹灵根好,可没背景,就像田里的青苗,风一吹就倒。”

李通接过布偶,贴在胸口,布偶上还留着老太太手心的温度,暖得他眼眶发酸。他想起落风镇口药铺老板的孙子,想起墨尘变成血傀的小狗,想起王伯左肩的剑伤——这世上的苦,怎么就没完没了?

“你怀里的玉,是血玉吧?”老太太突然问,拐杖在地上轻轻敲了敲,“血气重得很,像浸了百人的血,可裹着点灵根的气,倒像块裹了糖的毒药。”

李通没说话,只是把血玉往怀里又按了按。他知道老太太不是坏人——她要是想害他,刚才血影门的人搜街时,早就把他交出去了。半个时辰前,三个灰袍汉子踹开客栈的门,问瞎眼婆子见没见过一个拿柴刀的小孩,老太太摸索着给他们倒了碗凉茶,说“镇上来来往往的叫花子多,哪记得清”,硬是把人打发走了。

“血玉淬骨,能让你快点变强。”老太太站起身,扶着墙往门口走,“可那东西邪性,每用一次,骨头里就多一分煞,煞多了,人会变疯的——就像血影门那些练血影功的。你得找样东西镇着它。”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递过来。佛珠是檀木的,颜色发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只有最中间的一颗珠子是青色的,刻着青云宗的云纹,和李通怀里那块沾血的玉佩纹样一模一样。

“这颗云纹珠,是三十年前清虚送我的。”老太太的声音突然沉了些,像落进了深潭,“那时候他还不是长老,是个刚入宗门的小弟子,心善,见我快饿死了,给了我半个馒头。后来我救过他一次,他就把这珠子给了我,说‘遇到难处,找青云宗挂着云纹玉牌的人,出示这珠子,能帮你一次’。”

李通接过佛珠,指尖碰到那颗云纹珠,一股清凉的气顺着指尖往骨脉里钻,刚才被血玉烧得发慌的骨头,突然就凉透了,舒服得他差点叹气。他抬头看着老太太,她蒙着白翳的眼睛对着窗外,雨丝打在她的脸上,像给她皱纹纵横的脸敷了层水膜。

“你认识清虚长老?”李通问,声音有些沙哑。

“认识。”老太太笑了笑,皱纹挤在一起,像老树皮上的裂痕,“他是个好苗子,就是太犟,认死理。青云宗的规矩像铁链,他想拉着你妹妹从链子里走,难啊。”

她顿了顿,拐杖又敲了敲地面,像是在算什么:“血影门的大长老,姓周,叫周玄,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手里有把‘血牙剑’,沾过百人的血,你现在打不过他。落风镇不能待了,明天一早,你从镇东的小路走,去‘黑石村’,那里有个废弃的山神庙,庙里住着个老道士,是我故人,他能教你怎么用这颗云纹珠镇血玉的煞。”

李通把佛珠缠在手腕上,云纹珠贴着皮肤,凉丝丝的,刚好压住血玉的热。他看着老太太:“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像我儿子。”老太太的声音突然低了,带着点哽咽,“我儿子当年也没有灵根,想进青云宗当杂役,被外门弟子活活打死,扔在乱葬岗。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人能站出来帮他一把,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她抹了抹眼角,没有眼泪——瞎眼的人,早就流干了泪。“你护着你妹妹,就像我当年想护着我儿子。老婆子没本事,只能帮你这点忙。记住,别轻易相信穿道袍的,也别轻易恨穿灰袍的——人心比功法难辨多了。”

老太太扶着墙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李通一个人。雨还在下,打在窗纸上,“沙沙”的响,像老太太刚才的呢喃。他握着布偶,摸着佛珠上的云纹珠,突然觉得怀里的血玉不那么烫了,骨头里的煞也安分了些。

他想起王伯的纸条,想起墨尘的铁杖,想起老太太的佛珠——这些人,都在帮他,不是因为他有灵根,不是因为他厉害,只是因为他想护着妹妹,想活下去。他不能让他们失望。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雨停了。李通揣好血玉、布偶,缠紧佛珠,悄无声息地走下二楼。老太太坐在客栈门口的门槛上,手里摸着那串少了一颗珠子的佛珠,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蒙着白翳的眼睛对着李通的方向:“走了?”

“嗯。”李通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几文铜钱,放在她手里——那是之前掌柜给的,他一直没舍得花,“这个给你。”

老太太把铜钱推回去:“老婆子不用钱,镇西的药铺老板,天天给我送碗热粥。你拿着,路上买个窝头吃。”她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李通,“里面是晒干的续骨草,煮水喝,能缓骨疼。记住,黑石村的老道士,脾气怪,你别说认识我,就说你是‘带珠的孩子’,他就懂了。”

李通接过油纸包,攥在手里,纸包上沾着老太太的体温。他对着老太太鞠了一躬——这是他第二次给人鞠躬,第一次是给爹娘的坟,第二次是给这个素不相识的瞎眼婆子。

“谢谢。”他说,声音很轻,却很真。

老太太挥了挥手,没再说话,只是摸着手里的佛珠,低声呢喃起来,像是在念什么经文,声音被清晨的风卷着,飘在落风镇的上空,和远处的鸡鸣混在一起,竟有些安稳。

李通按照老太太说的,从镇东的小路走。小路很窄,两旁是半人高的野草,草叶上还挂着雨珠,打湿了他的裤腿,凉得像冰。他走得很慢,骨脉里的气还没完全恢复,每走一步,膝盖骨都隐隐作痛,可他不敢停——周玄的人说不定还在搜镇,要是被追上,他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片黑石坡,石头都是黑的,上面长着些青苔,滑得很。坡下有个村子,房子都是用黑石砌的,矮矮的,像趴在地上的乌龟,这就是黑石村。村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只鸡在路边啄食,看不见人——听说黑石村以前住过矿工,后来矿洞塌了,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户老人。

李通顺着村道往里走,走到尽头,果然有座山神庙。庙很破,屋顶漏着天,神像早就没了头,只剩下半截身子,披着件褪色的红布,像个落魄的乞丐。庙门口坐着个老道士,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道袍上没有云纹,倒绣着些看不懂的符文,他手里拿着个酒葫芦,一口一口地喝着,头发和胡子都白了,乱蓬蓬的,像野草。

“带珠的孩子?”老道士没抬头,声音沙哑,带着酒气,“瞎老婆子让你来的?”

李通点点头,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腕,露出那颗云纹珠:“她让我来找你,学怎么用这珠子镇血玉的煞。”

老道士抬起头,他的眼睛很亮,像淬了酒的火,扫过李通的手腕,又落在他怀里——那里鼓鼓的,能看出血玉的轮廓。他“嗤”了一声,把酒葫芦往地上一放:“血玉?那破石头有什么好的,除了烧骨头,就是养煞,也就你们这些急着变强的小鬼,才会把它当宝贝。”

他站起身,走进庙里,指了指神像旁边的石墩:“坐。把血玉拿出来,还有你的《枯骨诀》,都给我看看。”

李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血玉和那本泛黄的《枯骨诀》手抄本递了过去。老道士接过血玉,捏在手里,眉头皱了皱:“血气真重,比我当年在血影山见的那半块还烈。你用它淬过骨?”

“嗯。”李通说,“用了一次,骨头像烧起来一样。”

“傻小子。”老道士把血玉扔回来,又翻了翻《枯骨诀》,“这手抄本不全,只有前两重,后面的‘钢骨’‘玉骨’都没有,你练到铁骨境就顶天了,还想跟筑基修士打?”

李通的心沉了沉——他以为有了血玉就能快点变强,没想到还是差得远。他握紧布偶,指节泛白:“那……还有别的办法吗?我要救我妹妹,要给墨尘哥报仇,我必须变强。”

“办法有,就是苦。”老道士坐在石墩上,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血玉的煞,要用灵气镇,可你没有灵根,吸不了天地灵气,只能用‘骨血’养珠——把你的血滴在云纹珠上,让珠子里的灵气和你的骨血融在一起,再用珠子去碰血玉,就能把煞逼进珠子里。不过这样一来,你的血会越来越少,骨头也会更脆,练《枯骨诀》的疼,会加倍。”

李通没犹豫,从腰里摸出短刀,在指尖划了个小口,血珠渗出来,滴在云纹珠上。珠子接触到血,突然发出淡淡的青光,把血吸了进去,他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指尖往骨脉里钻——不是疼,是凉,像老太太手心的温度。

“慢点,傻小子。”老道士按住他的手,“一滴就够了,多了你的骨头扛不住。这珠子三十年没沾过人血了,灵气快耗光了,以后每天滴一滴,等珠子变青了,就能镇住血玉的煞了。”

他把《枯骨诀》还给李通,又指了指庙后的一块黑石:“那是‘寒铁石’,比你之前练的玄铁石还冷,能淬骨里的煞。你每天用拳头打它五百下,打完了用血玉敷手,再滴一滴血在云纹珠上——三个月,你就能到锻骨境大成,离铁骨境就差一步了。”

李通走到寒铁石前,伸出手摸了摸——石头比玄铁石还冷,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指尖一碰就麻了。他握紧拳头,想起妹妹在青云宗被欺负的样子,想起墨尘倒在乱葬岗的模样,想起王伯左肩的剑伤,一拳砸了下去。

“咚”的一声,拳头撞在石头上,疼得他浑身一哆嗦——不是皮肉疼,是骨头里的煞被寒气激得跳起来,像有无数根冰针在扎。他咬着牙,又砸了一拳,这次更疼,指关节红了,渗出血珠,滴在寒铁石上,很快就冻成了冰。

“疼就对了。”老道士坐在门口,喝着酒,看着他,“你现在受的疼,都是你妹妹以后不用受的。要是连这点疼都扛不住,还谈什么保护她?”

李通没说话,只是一拳一拳地打下去。每打一拳,就想起一个人——妹妹的笑,墨尘的铁杖,王伯的骨刀,老太太的佛珠,还有爹娘躺在破庙里的样子。这些人,这些事,像烧红的铁,烫在他的骨头里,让他疼,也让他醒着。

拳头肿了,流血了,血沾在寒铁石上,冻成了暗红色的冰,像极了血影山的红雾。他没停,直到打够五百拳,才瘫坐在地上,胳膊抬不起来,骨头里的煞被寒气压下去了些,却还是隐隐作痛。

老道士扔过来一个陶碗,里面装着褐色的药汤,是续骨草煮的,还加了点酒,喝起来辣辣的,暖得他骨头里的冰都化了些。“明天天不亮就起来练,练完了去村东的小溪里挑水,把庙里的水缸装满——挑水也是练骨,别偷懒。”

李通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药汤里的酒香混着草药的苦,像他现在的日子,苦里带着点盼头。他看着庙门口的老道士,突然觉得,这人虽然脾气怪,却和王伯、墨尘、老太太一样,都是心善的人——他们都在帮他,帮一个没有灵根的、只想护着妹妹的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李通就在山神庙里住了下来。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打寒铁石,打完了去挑水,中午跟着老道士学怎么用云纹珠镇煞,晚上就着月光看《枯骨诀》和《血影功解》,日子过得像庙里的钟,单调,却很沉实。

他的骨脉一天天变强,从刚开始打寒铁石只能砸出个白印,到后来能砸出个小坑;从挑水走两步就喘,到后来能一口气挑满两缸水。血玉的煞被云纹珠镇住了,不再烧得他骨头疼,反而顺着骨脉游走,成了《枯骨诀》的助力——老道士说,这是“以煞养骨”,虽然险,却比纯练《枯骨诀》快得多。

这天傍晚,李通刚打完寒铁石,坐在门槛上擦汗,就看见老道士拿着酒葫芦,站在庙门口,望着黑石村的方向,眉头皱得很紧。“血影门的人来了。”他说,声音很沉,“不是周玄,是他的徒弟,炼气四层,带着五个外门弟子,在村里搜你。”

李通的心一紧,握紧了腰里的柴刀。他现在是锻骨境大成,能用骨爆两次,再配合柴刀,对付炼气四层应该能行,可对方有六个人,他没把握。

“别慌。”老道士把酒葫芦递给李通,“喝一口,壮壮胆。你从庙后的密道走,密道通到村后的乱葬岗,那里有个破窑洞,你先躲进去,我去应付他们。”

“你……”李通刚想说“你打不过他们”,就看见老道士从道袍里摸出一把剑——剑是青铜的,剑鞘上刻着青云宗的云纹,和清虚的剑很像,只是更旧,剑鞘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锈,像血。

“老婆子没告诉你吧?”老道士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我以前也是青云宗的人,叫清玄,是清虚的师兄。后来因为练了‘以煞养剑’的功法,被宗门逐出来了——他们说我练的是邪术,可他们不知道,我练那功法,是为了救被血影门抓去的弟子。”

他拍了拍李通的肩膀:“你拿着这个。”他从怀里摸出个玉牌,上面刻着“清”字,和王伯的玉牌一模一样,“要是遇到清虚,就给他看这个,他会帮你。记住,青云宗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就像血影门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别因为恨,丢了自己的本心。”

李通接过玉牌,贴在胸口,和王伯的玉佩放在一起。两块玉牌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清泉滴在石头上。他看着老道士,突然想起老太太说的“人心比功法难辨多了”,原来清玄道长,也是个被“正道”抛弃的好人。

“走。”老道士推了他一把,“密道在神像后面,搬开那块黑石就是。我会把他们引去村西,你趁机跑,别回头。”

李通点点头,转身跑进庙里,搬开神像后面的黑石,果然有个密道,黑漆漆的,只能容一个人爬着走。他回头看了一眼,老道士已经提着剑,朝着村里的方向走去,背影佝偻,却像棵扎在黑石坡上的老松,风刮不倒。

他钻进密道,爬了很久,爬得膝盖都破了,才看到前面有光——是乱葬岗的破窑洞。他从密道里爬出来,瘫坐在窑洞门口,大口喘着气。远处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人的惨叫,他知道,那是老道士在和血影门的人打。

他握紧手里的玉牌,又摸了摸怀里的布偶和血玉,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有人帮他,都要付出代价?王伯受了伤,墨尘死了,现在老道士又在为他拼命。

“我一定会变强的。”他对着乱葬岗的方向,低声说,声音里满是泪水,“我一定会毁了血影门,一定会保护好妹妹,一定会……让那些好人,都能好好活着。”

风从乱葬岗吹过来,带着腐臭的味道,刮在他的脸上,像刀割。他站起身,握紧柴刀,朝着窑洞深处走去——那里很黑,却藏着他的路,藏着他的执念,藏着所有他要守护的人。

而在黑石村的山神庙里,清玄道长握着青铜剑,剑上沾着血,站在五个血影门弟子的尸体旁,左肩中了一剑,血顺着道袍往下流,滴在地上,和雨珠混在一起,成了暗红色。周玄的徒弟躺在地上,胸口插着剑,已经没了气。

清玄道长咳嗽了两声,从怀里摸出老太太给他的那串少了一颗珠子的佛珠,放在手心,低声说:“老嫂子,我帮你护住那孩子了。你儿子的仇,我当年没报成,现在,也算替你报了一点。”

他抬头看向青云宗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遗憾,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清虚,你可别让我失望啊……那孩子,是个好苗子,别让他走我的老路。”

雨又下了起来,细密密的,打在山神庙的破屋顶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低声哭泣。庙门口的寒铁石上,李通的血还冻着,像一颗颗暗红色的泪,映着远处的火光,竟有些亮。

而窑洞深处的李通,正摸着怀里的布偶,一步一步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