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归零的数字

我盯着手术室外跳动的数字——“00:17:32”,那是我丈夫陈默的剩余生命。护士递来病危通知书时,我指尖的数字又跳成了“00:17:29”,红色的光像烧红的针,扎进我眼底。

“家属签字,准备应急方案。”医生的白大褂沾着消毒水的冷意,钢笔在病历上划出裂痕时,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面传来心电监护仪的蜂鸣。我攥着笔的手发抖,指腹反复蹭过“病危”两个字,突然想起昨天陈默还在厨房煮我爱吃的糖醋排骨,油星溅到他手背,他笑着说“等下周复查完,咱们去海边”。

转身撞进走廊的消毒水味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着上周无意间看到的界面——陈默偷偷预约的亲子鉴定,报告附件里“排除亲生关系”的字样刺得眼疼。那时我以为是他疑心我,现在看着手术室外不断减少的数字,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懂他藏了多少事。

我冲进那家藏在写字楼角落的鉴定机构,玻璃门上的“隐私保密”贴纸卷了边。柜台后的女人抬头看见我腕上的疤痕,突然把一份文件往我怀里塞:“他早知道自己活不久,这是给你找的骨髓捐献者信息。”文件末尾的照片让我呼吸一滞,那是我失踪三年的弟弟,眉眼间还带着少年时的桀骜。

手术室的灯灭时,墙上的时钟和我指尖的数字同时归0。医生摘了口罩说“手术成功”,我攥着弟弟的捐献同意书,指节泛白,却在翻病历单时看见捐献者签名栏——是陈默的名字,日期是他确诊急性白血病的那天。

走廊的窗户映出我茫然的脸,晚风卷着落叶贴在玻璃上,指尖第一次浮现出属于我的数字:“00:17:32”。

第二章 抽屉里的信

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指尖的数字始终停在“00:17:28”,红色的光忽明忽暗,像陈默心电监护仪的波形。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说陈默还在昏迷,让我别总守在外面,可我不敢走——我怕我一转身,这数字就会像陈默之前的生命时长一样,突然往下跳。

回到家时,玄关的灯还亮着,是陈默临走前特意为我留的。鞋柜上放着他没来得及擦的皮鞋,鞋尖沾着点泥土,我突然想起他确诊那天,也是这样一身泥地回来,说“路上帮邻居搬花盆,不小心蹭的”。现在想来,他那时大概是刚从找我弟弟的路上回来。

我走进书房,想找陈默的病历,却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叠信,信封上都写着“给阿柚”。最上面那封的日期,是我们结婚一周年那天,我拆开时,信纸还带着淡淡的檀香——那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阿柚,今天医生说我的白细胞又低了,我没敢告诉你。你昨天还说想明年要个宝宝,我得快点好起来。”

“今天去了城南的旧工厂,有人说见过你弟弟,可我等了一下午都没见到。你别担心,我会找到他的。”

“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我知道你不会骗我,可我怕万一……我怕我走了之后,没人护着你。这份报告就当是我瞎折腾,你别生气。”

信纸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他进手术室前一天,只有一句话:“阿柚,如果看见你的生命数字和我一样,别害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