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连下了七天,青雾山的泥泞里裹着腐叶的腥气,像块泡发的烂肉,糊得人喘不过气。老烟枪蹲在临时搭建的窝棚外,烟卷烧到了指缝也没察觉,眼神死死盯着远处被雨水冲垮的山路——那是李二柱昨天去镇上买米的必经之路。

“柱哥不会是……”新来的小周搓着手,声音发颤。他刚跟着老烟枪进山伐木半个月,还没见过青雾山的“规矩”。

老烟枪把烟蒂往泥里一摁,黑黄的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别瞎猜,这山邪性,等雨停了我去找。”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没底。青雾山北坡的林子早就被划为禁伐区,可山脚下那个叫沈万山的老板给的工钱实在太高,他们这群走投无路的人才敢冒险来南坡碰运气。

可自打半个月前进山,怪事就没断过。先是砍倒的松树第二天会莫名倒向相反方向,树皮上总沾着黏糊糊的白液,闻着像某种动物的唾液;再是夜里总听见北坡传来闷响,不是雷声,倒像是什么东西在土里蠕动,震得窝棚的木梁都跟着颤。

最邪门的是三天前,李二柱说要去北坡捡些枯枝引火,回来时脸色惨白,手里的柴刀劈得卷了刃,嘴里反复念叨着“好大的蛇鳞”,却不肯多说一个字。直到昨天,他说米缸空了要去镇上,背着布袋走后,就再也没回来。

雨停在第八天清晨,阳光刺破云层时,老烟枪带着小周顺着山路找。走到半山腰,小周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指着路边的泥地:“烟叔!你看这个!”

泥地里印着一个奇怪的痕迹,不是人的脚印,也不是野兽的蹄印,而是一道宽约半米的弧形压痕,边缘还残留着几片带着黏液的鳞甲,闪着暗青色的光。更让人心头发凉的是,压痕旁还躺着个布袋——正是李二柱昨天背的那个,袋口敞开着,里面的米撒了一地,混着几滴发黑的血珠。

老烟枪的腿一软,差点坐在泥里。他认得这种鳞甲,十年前他还没当伐木工的时候,曾在山下的供销社见过沈万山的保镖炫耀过一块类似的东西,当时那保镖说:“这是沈老板养的‘宝贝’褪的鳞,比黄金还值钱。”

“烟叔,我们……我们报警吧?”小周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老烟枪猛地捂住他的嘴,眼神里满是惊恐:“别嚷嚷!你忘了进山前沈老板说的话?谁敢报警,谁就别想活着下山!”

沈万山的规矩,他们都清楚。三个月前在镇上的酒馆,沈万山穿着昂贵的绸缎褂子,手里把玩着两颗玉珠,笑着对他们说:“青雾山的木头,你们尽管砍,只要别去北坡,别多管闲事,每月工钱翻倍。但要是有人敢坏我的规矩……”他顿了顿,指了指酒馆外拴着的狼狗,“看见那狗没?去年有个伐木工偷了我一根楠木,最后就喂了它。”

当时他们只当是沈万山的恐吓,可现在看着泥地里的鳞甲和血迹,老烟枪突然明白,沈万山说的“宝贝”,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宠物,而那个消失的李二柱,恐怕早就成了“宝贝”的点心。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回窝棚,刚进门,就听见窝棚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老烟枪扒着门缝一看,只见三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山下,沈万山穿着一身黑色皮衣,正被几个保镖簇拥着往山上走,手里还提着一个铁笼,笼里不知道装着什么,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呜呜”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