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死了……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虚无的灵魂里。
周淮安沉默了几秒钟，回头望了一眼抢救室紧闭的门，然后对着电话轻声说：“好，你别怕，我马上过来。”
他挂了电话，走到医生面前，语气已经恢复了商人的冷静和果断：“医生，后续的事情，麻烦你们按程序处理。需要签什么文件，联系我的律师。”
他甚至没有提出要进去再看一眼那个刚刚被宣布“脑死亡”的妻子，他的前妻。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口，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他是去找林薇了，在那个我身体还残留着一丝温度的时刻。
我漂浮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长廊，看着抢救室门上那盏代表死亡的红灯。灵魂没有心脏，却感觉那个位置，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呼啸着寒风的洞。
原来，直到死亡，我也没能等来他片刻的、真正的停留。
原来，“她都要死了”这句话，在他听来，甚至比不上林薇一句轻飘飘的“胃疼”。
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的葬礼，盛大得超乎想象。
周淮安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财力，将这场葬礼办得极尽哀荣。
整个城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黑压压的一片，聚集在墓园最好的位置上。白色的菊花堆满了墓地四周，空气里弥漫着悲伤肃穆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我飘在我的墓碑上方，看着底下的人群。周淮安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白花，站在人群最前面。
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挺拔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和憔悴。有媒体记者在不远处偷偷拍照，闪光灯偶尔亮起。
司仪用沉痛的声音念着悼词，夸赞我是如何温柔贤淑，与周淮安是如何伉俪情深。底下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不知情的人们纷纷用同情和赞赏的目光看着周淮安。
“周总真是情深义重啊……”
“是啊，听说周太太出事前他们刚签离婚协议，周总还是为她办了这么风光的葬礼。”
“唉，天妒红颜，可惜了……”
我听着这些议论，灵魂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情深义重？伉俪情深？多么讽刺的字眼。
只有我知道，那个被他们交口称赞的“痴情丈夫”，在我脑死亡当晚，是如何迫不及待地去安慰他受了惊吓的白月光。
悼词念完，轮到家属致辞。周淮安缓缓走上前，接过话筒。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望向众人。
他的眼睛是红的，里面布满了血丝，像是熬了几个通宵，又像是真的哭过。
“晚晚……”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压抑的哽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他顿了顿，似乎难以继续。底下又是一片同情的叹息。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让你一个人离开……如果我能多关心你一点……”他声音低沉，充满了悔恨和痛苦，演技逼真得连我都要信了，“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很多来不及说的话。我以为我们还有时间，没想到……”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深深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镁光灯疯狂闪烁，记录下这“感人至深”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