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风言风语,或多或少都传到了我耳朵里。我心里憋着一股火,却又无处发泄。
我爸妈的反应最为激烈。我爸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我的鼻子骂:“陈大军!你脑子里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你去摔那个盆?你算老几?你是他儿子吗?你让我们老陈家的脸往哪儿搁?让小慧和妞妞以后怎么在人前抬头?!”
我妈更是哭天抢地,捶胸顿足:“我的傻儿子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别人遇到这种事躲都躲不及,你倒好,自己往上凑!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家里被搅得乌烟瘴气。我心里乱得像一团麻,一方面觉得答应了临终的人,不能反悔;另一方面,又确实担心会给小慧和妞妞带来伤害和困扰。
那天晚上,我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跟小慧商量。我做好了被她埋怨、甚至争吵的准备。
小慧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我以为她生气了。客厅里只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finally,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去吧。”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人就这么最后一个心愿了。”小慧继续说,“咱们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别人爱怎么说,让他们说去。”
“可是……那你怎么办?妞妞怎么办?还有你爸妈那边……”我急忙问。
“我跟你一起去。”小慧的语气不容置疑,“老规矩里,只说了女儿女婿送终,也没说不让儿媳露面吧?我给他披麻戴孝,送他最后一程。丽丽姐不在了,我们……就当是替她尽这份心了。”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热了,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堵得我说不出话来。我一把将小慧紧紧搂在怀里。得妻如此,我大军这辈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第四章:
出殡那天,天色灰蒙蒙的。我和小慧都穿上了粗布孝服。我捧着老李头的遗像,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走到路口,按照仪式,我高高举起那个沉甸甸的瓦盆,用力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瓦盆粉碎,象征着死者从此脱离尘世苦难,也意味着送葬仪式正式开始。
小慧跟在我身侧,以儿媳的礼节,默默地走着,不时搀扶一下哭得几乎晕厥的李婶。
这一幕,无疑在相对保守的街区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送葬的队伍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被惊住了,随后,各种压抑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嗡嗡响起。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有惊讶,有不解,有鄙夷,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奇。
李婶哭得撕心裂肺,需要两个亲戚一左一右架着才能走路。她偶尔看向我和小慧,眼神极其复杂,有发自内心的感激,有深深的愧疚,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尴尬。
丧事办得还算顺利。但几天折腾下来,我和小慧都累得脱了一层皮,身心俱疲。妞妞暂时被我爸妈接走了,家里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我以为,这一切终于过去了。我们尽了心,满足了老人的遗愿,让他入土为安,接下来,总该回归我们自己的生活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没过一个星期,李婶找上门来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我认得,是李婶娘家的一个侄子,叫建国。这个建国,以前很少露面,也就是逢年过节偶尔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