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接下来的解剖,苏眠进行得更加细致,甚至有些苛刻。她反复检查了食管和胃肠道的黏膜,确认没有任何强行塞入造成的损伤。这钥匙,极有可能是死者生前自己吞下去的。

为什么?

一个被精心抹去一切生存痕迹的人,却在自己的身体内部,留下了如此古怪的线索。

解剖结束,已是深夜。苏眠脱下手术服,仔细清洗消毒,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她回到办公室,窗外城市的霓虹模糊成一片片光晕。办公桌上,那个装着锈蚀钥匙的证物袋,在台灯下泛着冷硬的光。

刑警队那边的初步调查结果也反馈过来了:死者身份不明,失踪人口数据库里没有匹配对象。发现尸体的城西湖畔公园位置偏僻,夜间无人,是第一现场的可能性极低。现场勘查同样一无所获,没有脚印,没有车辙,没有搏斗痕迹,干净得就像这个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然后被一双无形的手仔细“打扫”过。

一切迹象都指向一个精心策划、冷静到可怕的凶手。

而这枚钥匙,是唯一失控的意外,还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环节?

苏眠拿起证物袋,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圆形钥匙环内侧的那些污垢,在强光下显现出一点模糊的蓝色,像是某种塑料或油漆的残留物。这或许是一把旧式储物柜的钥匙,比如那种曾经遍布车站、码头的投币式寄存柜。

她打开电脑,搜索本市还在使用这类钥匙的公共场所。结果寥寥无几,大部分都已经被电子锁取代。其中一个信息引起了她的注意:位于城西老工业区边缘的长途汽车站,去年刚刚废弃,站内或许还保留着一些老旧的设施。

那个汽车站,离发现尸体的湖畔公园,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距离。

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她。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但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车钥匙和证物袋,苏眠快步走出办公室,对值班的同事点了点头:“我出去一趟,有点发现需要核实。”

夜雨还未停歇,反而下得更大了。雨点密集地敲打着车窗,雨刮器以最快的频率摆动,前方视线依然模糊。苏眠驾驶着那辆白色的SUV,驶向漆黑一片的城西老工业区。路灯稀疏,光线昏黄,被雨幕切割得支离破碎。废弃的工厂轮廓在雨夜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而阴森。

长途汽车站孤零零地立在荒草丛生的空地尽头,锈迹斑斑的站牌歪斜着,候车大厅的玻璃没有几扇是完整的。苏眠停下车,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站房侧面那一排灰绿色的旧式储物柜。

柜子大多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积满了灰尘和鸟粪。只有最角落的一个,编号B17的柜门,紧闭着。手电光柱扫过锁孔,那种老式的、需要插入钥匙旋转的圆形锁芯。

苏眠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一些。她从证物袋里取出那枚锈迹斑斑的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手套传来。钥匙插入锁孔,有些滞涩,她微微用力,顺时针一拧。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雨夜里清晰可闻。

柜门弹开了一条缝。

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微甜腥气的气味扑面而来。手电光投向柜内——空间不大,里面没有行李,没有包裹,只有一本孤零零的、封面是暗红色的硬壳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