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这缠枝绣法我听过,听说绣出来的花样活灵活现的,可难了。”
二婶的下巴抬得更高了,眼睛却一直往我这边瞟。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
她在等我露出羡慕或者嫉妒的表情。
可惜,我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我甚至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肴肉。
真挺好吃的。
她见我不上钩,心里估计有点急了。
于是,她把矛头直接对准了我。
“云初啊,”她故作亲热地喊我,“说起来,你也是咱们府里针线活最好的。怎么最近都没见你拿出什么新样子来?还是守着你那些老东西呢?”
这话问得就很有水平。
明面上是关心,实际上是把我钉在“陈旧”、“落伍”的板子上。
我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东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才抬眼看她。
“二婶说的是,”我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云初愚笨,学不来那些时兴的精巧玩意儿,只会一点粗笨的老手艺。”
我的“示弱”,让二婶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觉得鱼上钩了。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什么老手艺不老手艺的,”她假惺惺地摆手,“不过啊,这女儿家的绣活,也跟穿衣打扮一样,总得跟上潮流不是?老守着那些陈旧的针法,绣出来的东西,怕是送人都送不出手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像一只终于等到鸡出笼的黄鼠狼。
满堂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我的堂妹顾云菲,嘴角已经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
我看着他们,心里也笑了。
好啊,既然你们把台子都搭好了,我不唱出戏,都对不起你们这么卖力。
我伸出了我的手,轻轻地整理了一下我的袖口。
那是一个很素净的月白色袖口。
上面,只绣了一只蝴蝶。
2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袖口上。
那只蝴蝶不大,也就指甲盖大小,安安静静地停在月白色的缎面上。
颜色很淡,是那种用浅青色的丝线绣成的,翅膀上带着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银丝。
不张扬,不艳丽,甚至有点过于朴素了。
跟顾云菲裙子上那些大红大绿、用金线盘出来的牡丹凤凰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家闺秀旁边站着的,一个不起眼的清秀小丫鬟。
顾云菲第一个就没忍住,轻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很快用帕子掩住了嘴,但那声笑,在安静下来的厅堂里,格外刺耳。
二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装模作样地“哎呀”了一声:“云初啊,你瞧瞧你这袖口,多素净。就是……这蝴蝶的样式,是不是太简单了点?针法也……也太朴实了。现在京城里的小姐们,都喜欢绣那种带立体感的,叫什么……哦,对,叫‘堆纱绣’,绣出来的蝴蝶跟要飞起来似的。”
她这话,等于直接宣判了我的绣活死刑。
简单、朴实、过时。
周围的女眷们也开始交头接耳。
“确实,这针脚看着是平整,但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跟云菲小姐的比起来,是差了点意思。”
“到底是在闺阁里闷久了,跟不上外头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