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手机屏幕的光,冰冷地映在我脸上。
那份身份证明文件,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痛了我的眼。
“姓名:白倩。”
“父亲:宋振雄。”
宋振雄。
我那个死了十年,我曾以为对我失望透顶、早已切断所有父女关系的爸爸。
白倩。
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所以陆烬对她那般不同。
所以他说她干净。
所以他愿意给她孩子,给她我曾渴望的一切。
不是因为她有多好。
只是因为她身上流着宋振雄的血。
只是因为,他以为能通过她,重新搭上宋家那条他以为早已断掉的线。
可他不知道,
我爸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
“晚晚,爸对不起你,逼你联姻,差点毁了你。”
“陆烬那小子狼子野心,爸怕你吃亏。”
“这些东西,你拿着,别让他知道。算爸最后给你留的退路。”
他给我的,不是一个空头名分。
是宋家几十年积累下的、真正压箱底的人脉和资产。
足以颠覆整个南洋格局的力量。
我一直没用。
因为我曾天真地以为,我和陆烬之间,不需要这些。
现在看,是我蠢。
我收起手机,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指尖掐入掌心的锐痛,提醒着我保持清醒。
“小姐?”手下担忧地看我。
“没事。”
我抬眼,看向陆烬公司大楼的方向,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
5
陆烬开始带着白倩高调出入各种场合。
他替白倩一掷千金,拍下天价珠宝。
他动用资源,为她正名,试图将她塞进南洋的上流社交圈。
甚至在公开场合,默认了那些关于他早已与我离婚、新人在侧的流言。
他大概以为,我已经被那一巴掌打垮,被那场大火烧尽了所有底气。
他忘了。
宋晚从来不是依靠男人活着的莬丝花。
我能陪他打下这片江山,就能亲手把它拆了。
我首先截胡了他谈了半年、几乎要到手的赌牌。
用比他更优厚的条件,倒逼他第一次在签约前一刻被通知合作取消时,打来了电话。
语气是压抑的惊怒:“宋晚,是你做的?”
我晃着红酒杯,看着窗外海景。
“陆总说什么?我听不懂。”
“只是觉得,那块肉太肥,你一个人吃,容易噎着。”
电话那头是他粗重的呼吸声。
“你非要这样?”
“怎样?”我轻笑,“陆烬,商场如战场,只准你围剿别人,不准别人反击?”
他沉默了半晌,声音沉下去:
“晚晚,别逼我。”
“是你先逼我的。”
我挂了电话。
第二次,是在一场至关重要的地下拳赛赌局。
他压上了大半流动资金的赌注,志在必得。
我买通了他最信任的拳手。
在最后关头,一拳KO了他押注的人。
巨额资金瞬间蒸发。
据说他在VIP包厢里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
第三次,我将他洗白资产的关键证据,匿名送到了对家手里。
他焦头烂额,损失惨重。
他终于坐不住了。
6
他把我堵在了我的新公寓门口。
几天不见,他憔悴了许多,眼底带着血丝,但那身戾气却更加慑人。
“宋晚,”
他一把将我按在墙上,手臂横亘在我胸前,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平静地看着他:“让你一无所有。”
他瞳孔一缩,像是被我的话刺痛。
“就为了白倩?”他低吼,“我说了那是个意外!我说了我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我笑,“把她娶进门?让她生下宋家的‘正统’继承人?然后等着她哪天彻底取代我,把我踢出局?”
陆烬脸色猛地一变。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和被戳破的狼狈。
“你知道了?”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我靠近他,笑,
“比如,你是因为谁,才对她另眼相看。”
他身体猛地僵住。
看着我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惧。
“晚晚,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打断他,“解释你怎么利用一个私生女,想去巴结一个死人?还是解释你一边嫌我脏,一边又舍不得我爸留下的东西?”
他脸色灰败,试图抓住我的手:
“不是那样......我对你......”
“别碰我。”
我甩开他,眼神冰冷,
“陆烬,你的触碰让我恶心。”
他的手僵在半空。
“就算我错了!”
他忽然吼道,像是豁出去了,
“宋晚,我们十年!十年感情难道就比不上一个错误?!”
“比不上。”
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从你选择她,从你为了她打我那一巴掌开始,就什么都不剩了。”
“那天我是气疯了!我怕你真杀了她!我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诛他的心。
“你把我当傻子吗,陆烬?”
他像是被彻底击垮了,踉跄着后退一步。
肩膀微微颤抖。
过了很久,他抬起头,眼睛通红,里面是我不曾见过的脆弱和哀求。
“晚晚,再给我一次机会。”
“就一次。”
“我把她送走,送得远远的,再也不见。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几乎是在乞求。
若是以前,我看到他这副样子,必定心软。
现在,我心里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太晚了,陆烬。”
我拉开房门,示意他离开。
“游戏已经开始,就没有中途停止的道理。”
“你和我,总得有一个,输得彻底。”
7
我的反击越来越凌厉。
陆烬的产业接连受创,资金链岌岌可危。
他试图寻求白倩背后那虚无缥缈的宋家支持。
却发现,那个所谓的宋家,早已是一个空壳。
他走投无路了。
白倩看着他日益焦头烂额,看着他对我一次次低头却碰壁,终于也慌了。
她不再满足于躲在陆烬身后。
她又一次找上了我。
这次,是在一个慈善晚宴上。
她穿着昂贵的礼服,却难掩脸上的焦虑。
“宋晚!”
她把我堵在洗手间门口,眼神怨毒,
“你非要把他逼死才甘心吗?!”
我对着镜子补口红,没理她。
“你以为你赢了?”她尖声道,“就算阿烬现在落魄了,他爱的还是我!他说了你就是个疯子!是个没人要的毒妇!”
我合上口红,转身看她。
“说完了?”
她被我平静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却仍强撑着:
“你你得意什么!等阿烬缓过来......”
“他缓不过来了。”我打断她,微微一笑,“而且,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
“我不是在跟你抢男人。”
我凑近她,声音轻柔,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我是在,清理垃圾。”
“包括你。”
她脸色瞬间惨白。
我绕过她,准备离开。
她却像是疯了一样,突然从手包里掏出一把小刀,朝着我刺过来!
“你去死吧!”
我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反手轻易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
她惨叫一声,小刀掉落在地。
我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脸狠狠按在冰冷的洗手台上。
“看来,卸你一条胳膊的教训,还不够。”
她惊恐地挣扎,涕泪横流:
“放开我!宋晚!阿烬不会放过你的!”
“叫他来。”
我贴近她耳边,
“你看他这次,是保你,还是保他自己那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产业?”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陆烬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宋晚!放开她!”
我看着他那焦急紧张的样子,笑了。
猛地松开手。
白倩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倒在地,捂着脸哭泣。
陆烬快步上前扶起她,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感人。
我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裙摆,语气淡漠:
“管好你的狗。”
“下次再敢扑上来咬人,我就不只是按着她的头这么简单了。”
陆烬抬起头,看向我。
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无力,有挣扎,甚至还有一丝哀求。
“晚晚,算我求你......”
“停手吧。”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我走到他面前,停下。
看着他紧抱着白倩的手。
看着他那张我曾深爱过的脸。
缓缓开口,掷地有声:
“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8
陆烬最终没有跪。
他带着白倩,狼狈地离开了晚宴。
但他的商业帝国,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塌。
银行催贷,合作伙伴终止合同,地下赌场被接连扫荡。
他变卖了游艇、岛屿、所有能变现的资产,依旧填不上巨大的窟窿。
走投无路之下,他剑走偏锋,决定亲自去公海押一趟价值连城的“货”。
我知道,那是他最后翻盘的机会。
也是我,为他准备的最终坟墓。
他出发那天,白倩哭哭啼啼地去码头送他。
“阿烬,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你。”
她甚至故意让我的人拍到她又怀孕的检查单。
真是学不乖。
我坐在远离码头的车里,用望远镜看着这场生离死别的戏码,只觉得讽刺。
“都安排好了?”我问副驾的手下。
“小姐放心,公海那边,已经打点妥当。保证陆先生有去无回。”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
眼前闪过的,却是十八岁那年,他浑身是血,却笑着把一朵沾血的小野花递给我的样子。
他说,“晚晚,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现在,我要亲手毁掉这个承诺了。
心口传来细密的疼痛,但很快被更冰冷的恨意覆盖。
十天后。
公海传来消息。
陆烬押送的货船遭遇了“海盗”和“风暴”,船毁人亡,尸骨无存。
消息传回南洋,引起轩然大波。
一代赌王,竟以这种方式落幕,令人唏嘘。
白倩听到消息后,当场晕厥。
醒来后,她像疯了一样冲到我面前。
“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阿烬!你这个毒妇!”
我坐在花园里,悠闲地喝着茶。
“证据呢?”我抬眼,淡淡看她,“警方都说,是意外。”
“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她歇斯底里,“你把阿烬还给我!还给我!”
她说着,又要扑上来。
被我的手下轻易拦住。
“既然你这么想他,”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
“我就送你下去陪他吧。”
白倩脸色骤变:“你......你想干什么?”
“让你和你的阿烬,团聚啊。”我微笑着,一步步靠近她,“顺便,也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去陪陪之前那个没福气的。”
她惊恐地后退,
“不......不要......宋晚,你敢!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你爸爸?”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那个早就死了的爸爸?还是我那个......早就死了的爸爸?”
她彻底僵住,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我挥了挥手。
手下上前,将一个针管刺入她的脖颈。
强烈的药剂很快让她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软倒在地,只有眼睛还死死瞪着我。
“处理干净点。”我吩咐道,“别脏了我的地方。”
“是,小姐。”
我转身离开,身后是白倩被拖走的细微摩擦声。
天空很蓝,阳光很好。
三个月后。
我以雷霆手段,整合了陆烬和白倩留下的所有残存势力。
南洋迎来了新的女王。
没有人再敢提起陆烬和白倩的名字,他们仿佛从未存在过。
偶尔,我会去墓园。
在我爸的墓碑旁,有两块新立的空白墓碑。
一块下面,埋着我从公海尽力寻回的一点属于陆烬的遗物——一块烧焦的、刻着我名字的腕表。
另一块下面,空空如也。
我站在墓碑前,风吹起我的长发。
内心一片平静,再无波澜。
爱也好,恨也罢,都随着那场大火和公海的风浪,消散殆尽了。
“小姐,风大了,回去吧。”管家低声提醒。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空白墓碑,转身离开。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我最好的十年,葬送在这里。
但以后的路,还很长。
而我,将独自前行,再无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