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从家里，逃了出来。我去找他。”
“我找到了你们的家。那是一个很小的筒子楼。我站在楼下，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你母亲。”
“你母亲，那时候，正怀着你。肚子，已经很大了。”
“她扶着腰，站在阳台上，对他笑。阳光，照在她身上，很温暖。”
“你父亲，正在楼下，劈柴。他看到你母亲，也笑了。”
“那一刻，我知道……”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6
江晚晴的故事，像一部情节跌宕的老电影。在我眼前，徐徐展开。
她说，那天她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天黑，才离开。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去打扰过他们。
她一个人，去了南方。
她读夜校，做小生意，吃了很多苦。
后来，她结了婚。嫁给了一个对她很好的男人。
再后来，她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孩子。
生活，好像，走上了正轨。
“那你为什么……”我忍不住问，“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看着我，眼神，有些悠悠。
“因为，我病了。”她说，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是癌症。晚期。”
我的心，猛地一揪。
“医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
“人啊，到了快死的时候，就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
“我想来想去，这辈子，好像，就只有一件事，还没做完。”
“就是，把那些信，还给他。”
她看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
“那些信，是他年轻时候，唯一的念想。也是我后来，一个人在南方，最艰难的时候，撑下去的，唯一的动力。”
“现在，我要走了。这些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本来，是带着满腔的愤怒和质问来的。
可现在，我所有的愤怒，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她不是一个恶毒的，蓄意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她只是一个，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向前走的，可怜人。
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病人。
“那……金婚庆典那天……”
“不是我的本意。”她打断我，“我本来，是想私下里，把东西给他的。可是，有人找到了我。”
“谁？”
“一个，自称是你家亲戚的女人。”她说，“她告诉我，你父亲，其实一直都对我，念念不忘。他说，他想在金婚庆典上，给我一个交代。”
“她把庆典的请柬，给了我。让我，一定要去。”
“她说，你父亲，在等我。”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亲戚？
哪个亲戚？
“她长什么样？”我急切地问。
“五十多岁，微胖，嘴角有颗痣。”
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
我妈的表妹，芬姨。
怎么会是她？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当时，也是被冲昏了头。”江晚晴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以为，他真的……还在等我。”
“结果，到了那里，我才发现，我像个小丑。”
“他看着我，眼神里，只有震惊和害怕。没有一丝，我期盼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