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实的尘埃与意外的信号
周六上午九点，阳光透过擦得过于干净的玻璃窗，明晃晃地刺眼，却带不来一丝暖意。林晚被门外的响动吵醒，刚推开卧室门，一件崭新质感廉价的连衣裙就迎面塞进了她怀里。
“快试试，下午三点，半岛咖啡。”母亲赵海英的声音干涩、急促，像她记账时翻动票据的声响，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她站在客厅中央，身形瘦削却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林晚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熟悉的烦躁，从胃里直顶到喉咙。她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件米白色的裙子，领口缀着俗气的蕾丝，是她最厌恶的款式。
“妈，我说了多少次，我不相亲。”林晚把裙子扔到旁边的沙发上，像扔掉一块烫手的山芋。
“这次不一样，王阿姨说了，对方是公务员，家里……”赵海英的话速更快了，她走上前，试图把裙子重新拿起来，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每次都不一样！”林晚打断她，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公务员、老师、程序员……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亟待处理的商品，必须贴上‘已售出’的标签，对吧？”
“林晚！”赵海英的脸色沉了下来，眼角的细纹因为激动而深刻，“我为你牺牲了整个青春！你就不能听我一次，让我省点心？这个条件多好，稳定！”
又是这句话。像一句恶毒的咒语，捆绑了林晚二十五年。她感觉胸腔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抽干。
“你的青春是你自己的选择！”林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尖利，“别总是拿来绑架我！我的人生不是你的续集，我不需要为你失败的梦想买单！”
话一出口，林晚就后悔了。她看到母亲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眼神里闪过一种被利刃刺穿的痛苦。那种痛苦如此深刻，以至于超越了愤怒，变成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恸。
“失败的梦想……”赵海英喃喃重复着，眼神飘忽，仿佛透过林晚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她突然抬起手，紧紧攥住了自己左手腕上那条常年佩戴的、已经有些褪色的蓝色丝巾，指节泛白。“是，我失败……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像陈默一样去北京了！我的人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陈默”。
一个陌生的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在林晚心里激起了一圈涟漪。她注意到，母亲说出这个名字时，眼神有瞬间的躲闪和难以言喻的复杂，而那根紧紧攥着丝巾的手指，更是泄露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争吵戛然而止。客厅里只剩下母女俩粗重的呼吸声，和对峙的、冰冷的沉默。阳光依旧明亮，却把房间照得像个无菌的牢笼。
林晚别开脸，不再看母亲那双盛满痛苦和控诉的眼睛。她转身，抓起玄关上的背包，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里安静得可怕，与母亲家里那种无处不在焦虑的充实感形成鲜明对比。林晚把自己摔进沙发，打开手机外卖软件，划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点开。胃里是满的，被刚才的怒气填满了。
她是个视频剪辑师。周一，当她坐在公司的电脑前，面对屏幕上闪烁的、需要为她根本不会用的美容仪添加炫光特效的素材时，一种深切的虚无感攫住了她。她的工作，就是制造一种精致虚假的渴望。耳机里循环着客户要求的罐头音乐，她的手指机械地移动，大脑却一片空白。
